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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趟貧窮之旅中,我養成了一個卑鄙的習性。

只要是旅行社就沒有不抽傭的道理,所以旅客也都知道要「貨比三家」。而我,往往貨比五家、六家,甚至更多。比價是藉口,主要的目的是「打聽情報!」。例如:

 

(挑一家順眼的旅行社,走進去)

我:「你好,我想要問有關於登山健行的行程。」

職員:「登山健行的行程有很多種,五天、十天……,Poon hill、ABC營地……。你想要參加哪一種?」

我:「應該是五天的吧?沒有更短的嗎?」

(職員指著壓在桌上等高線密密麻麻的地圖。)

職員:「如果是Poon hill的話,最快可以四天完成,因人而異囉!四天的行程是xxx盧比。」

我:「這個行程怎麼走呢?」

(職員在早已標示好路徑和分界點的地圖上認真比劃著,把每天的行程建議清楚地向我說明。)

我:「好,我了解了,所以一共是xxx盧比,從哪裡出發呢?」

職員:「我們有專車來回接送到入山口,你只要準時到我們店門口就可以。」

我:「沒有辦法自己去入山口嗎?」

職員:「要轉車很麻煩喔,要從這裡搭車到xxx然後轉車到xxx。」

我:「你知道發車的時間嗎?還有在哪裡搭車?我想要早點出發。」

職員:「最早是早上六點左右。到街尾的十字路口就有車了。不過不是很方便,可以考慮我們的行程呀,你需不需要嚮導和挑夫呀?」

我:「大概不需要吧,我想要一個人。至於行程我要再想一想,你有名片嗎?」

(假裝對行程有興趣,積極地拿了張名片。)

職員:「那等你囉,下次見!」

(離開旅行社。)

( 為了確認情報,同時探聽可能遺漏的資訊。再挑一家順眼的旅行社,走進去。 )

 

其實我早就下定決心要獨自完成登山健行,但我需要很多最新情報。沒有旅遊書,就只好問人,問人就要從專業的下手,也就是旅行社。問的時候要假裝什麼都不懂,假裝興致勃勃。善加利用已知的訊息,你舉一,旅行社返三,只要反覆確認,往往能套出更多的資訊,旅行社大多都態度良好且樂於解惑。這麼做需要一點演技,我稱不上實力派,卻還不算生澀。當然不是每次都這麼順利,但靠著這個方法,我問到搭巴士去登山口的時間和方法、登山路線、去哪裡租鞋、該帶什麼裝備和糧食、山上的物價、推薦的旅店之類的種種迫切問題(甚至拿到免費的地圖)。

然後,準備出發吧!卑鄙的傢伙!你最好別摔到山谷下。

  

隔天,從費娃湖出發目標南雅埔(Nayapul)登山口,我不小心搭錯巴士,但司機好心地把我載到正確的轉運點,巴士上的乘客沒有因此而不滿,大家彷彿為我著急地竊竊私語,幾個熱心的人特地站出來幫我解決問題,若沒有他們,大概會耽誤整個登山的行程。

搭上另一輛巴士,在上面看見其他外國乘客,看他們的穿著顯然也是要去健行的,安心許多。在台灣做旅行的功課前,從未想過要嘗試登山健行這檔事,甚至根本不知道尼泊爾盛行這樣的活動,只能怪我太孤陋寡聞。來到這裡以後,總覺得不親眼看看喜瑪拉雅山有點可惜。因為一個人旅行,又不想參加團體行程,也沒有請挑夫和嚮導,所以我選擇了最簡單的路線:從登山口到Poon hill的四天行程。雖說簡單,Poon hill已是海拔3200公尺的高地,幾乎跟玉山一樣高,加上沒有任何登山健行的經驗,到底登山健行長什麼樣子,我不確定。反正網路上有許多獨自健行的經歷可以作為參考,應該不用太擔心吧。不這樣樂觀想著,就永遠無法出發。

我穿著一件短袖上衣和當兵時穿的迷彩褲,迷彩褲多口袋的機能很適合分散負重。背包裡有一件替換的短袖、一件薄襯衫、行李裡唯一的薄外套、雨衣和簡便的盥洗用具。身兼健行客、挑夫和嚮導三職的我,企圖把行李弄到最輕便的狀態,以利自力更生。聽說一旦入山,物價會隨著高度飆升,所以行李剩下的空間,都被我拿來填裝糧食、巧克力還有一瓶兩公升的水!如果有人檢查我的背包,一定會覺得我像是來遠足的小學生。

想像中的登山口應該有個亭狀建築和一道閘門,但我眼前是一個小村落和幾家商店,以致於我以為又下錯車。此刻,跟著其他遊客是最保險的。

 

我選擇的這條路線,基本上都有舖設好的石板路,只要沿著石板路加上偶而交會的登山客蹤跡,就不致迷路。

登山健行是一種義無反顧的活動,向上就是無止盡地向上,若沒有到達目的地前就回頭,一切將成枉然。

在第一天的路線裡,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上了多少階梯,偶而經過的村莊、小溪或是令人驚嘆的山林風光,或多或少有著治癒孤獨的功效。我拿出相機捕捉沿途的風景,卻沒有一張比現場來得震撼人心。即便如此,相機還是我最忠誠的旅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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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餐在一家小茶館解決,翻開菜單發現物價果然高出許多。於是我只點了一杯奶茶,啃著背包裡索然無味的麵包,順便減輕背包的重量。沿途不知遇見幾次驢子商隊,趕驢人喝使著背負物資的六、七頭驢子,帶頭的驢子頸上掛著叮咚作響的銅鈴,成為山林裡若隱若現的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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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尋找第一天住宿的旅店,我保持每小時休息十分鐘的進度,並小心分配飲水,一整天共爬了六小時的山路,喝了一瓶兩公升的罐泉水。每當懷疑前方隱沒難察的路已是盡頭,實際往前,豁然又是一山。這些山層層相連到天邊,而我要找的旅店,在某個雲深不知處。

午後時分,遠處的山林裡發出爆裂般的雷鳴,抬頭發現遠方的天際一片漆黑,見狀不妙,便立即邁開腳步,雖然把自己弄地上氣不接下氣,依然逃不過醞釀已久的雷陣雨。大雨傾瀉的那一刻,我快步找了個最接近的屋簷避雨,淺淺的屋簷擋不住被風吹斜的雨,沒過多久我的身體就濕了一半,逼得我趕緊拿出雨衣套上。

正當我對著的雨中風景發楞時,原本沙沙的雨聲忽然變得猛烈且扎實,像是碎石子墜落發出的聲響,原來是天空落下一顆顆珍珠般的冰雹。第一次看見冰雹,惹得我興奮不已,雖然巨大的雷聲令人瑟縮不安,我還是伸手出去撿了一兩顆放在掌心,冰珠很快就在我的手裡溶成一小攤水。四周的空氣開始變冷,穿上薄外套仍可感受幾分寒意。此刻,感覺離天空好近,實則在一個永遠都搆不到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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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經歷一個小時的滂沱大雨,山頭露出一塊青藍色,天空開始放晴,山色被雨水洗滌後更加飽和。雨停後,進度落後的登山客紛紛趕路。

第一天的住在海拔兩千公尺以上、看得見雪山的山村,那裡緊鄰的幾戶人家都在經營旅店或餐館。高山上的住宿非常便宜,據說非旺季時甚至可以免費住宿,但卻有個條件,住宿的人得在同一家旅店用餐,否則住宿費用就會變得很高。可想而知,餐飲的費用非常昂貴,大約是山下的三到四倍,不過回想今天看見那辛苦的驢子商隊,加上實際體驗過登山的辛勞,覺得多付點錢非常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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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由三個女孩經營,他們給了我一間100盧比、乾淨整齊的迷你雙人房。我卸下一身的疲憊,淋了個不太熱的熱水澡,身子反而更冷了,於是趕緊窩進被子,不知不覺睡著了,成了遲來的午覺。醒來時發現太陽已經下山,少了陽光,氣溫驟降許多。

晚餐我點了一碗熱湯麵, 因為整間旅店就只有我一個客人,就厚臉皮地要求姊妹們讓我到他們的廚房用餐。我和他們聚在有個溫暖爐灶的小小的廚房裡,就這樣在時常斷電的情況下,配著高山呼嘯的狂風,吃著熱呼呼的湯麵還有他們招待的白飯及烈酒,愉快地談天說地到就寢之前。

這天正好是滿月之際,外面刮著大風,隔著窗可以看見被月光照亮的雲快速飄移著。夜裡,所有的東西都變的格外冰涼,我把自己裹在層層的被子和衣物中,趁著烈酒帶來的溫暖還沒散去,早早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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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瑞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