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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到底是????)  

           我在加爾各達度過一段愉快的時光。

因為住在通舖旅館和參與義工服務,每天都有和不同人接觸的機會,昨天才變成朋友的人,可能今天就離開了。不久,又有新的人替補上來,背包客是一種遷徙的動物。

因為大學時代學過日文,讓我結交了不少日本朋友。他們對於我同時會說英、日文這件事情感到非常訝異,我也因此沾沾自喜,心境更加開闊地和所有人都想聊上幾句。但是慢慢地,就自曝自己語言能力的不足,聊天的話題永遠止於日常對話,想要聊更深入的議題或者表達內心的感觸時,就顯得有些吃力。儘管如此,每當遇見新的背包客,所有的話題便會重新來過,同樣的句型因為使用多次,英文也變得流利不少。

背包客是一種奇妙族群,佔據城市的某個角落,向四處延伸觸角。他們有各自的模樣、強烈的意志和近乎無所畏懼的好奇心。這個族群從未畢業青年到已經在過退休生活的老夫老妻都有。有人因為對人生徬徨而旅行、有人早已悟出獨到的見解,一副樂活的姿態,旅行已是他們的人生的全部。大夥為不同的目的,都還在路上。

 

某天下午,我和洋平在旅館裡聊天,不知怎麼的,也開始聊到旅行的目的。

「總覺得人與人的距離越來越遠,我生活在都市、喜歡台北,但不知從何時開始失去了與人接觸的自信,我害怕他人的眼光,覺得這個世界被扭曲的價值觀操控著。然而在都市裡,每天必須和這些眼光對抗,我們無法像小孩一樣隨性哭鬧、不敢表達自己對事物的好奇,我們把自己關在一個殼裡。聽說來印度可以讓心胸更加開闊,為了拋開憋腳的人際關係,讓一切重新來過,所以我就來了,來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我努力用英、日文夾雜表達我的看法,不知道能夠準確傳達多少。

「日本也是這樣,我們是一個怕打擾別人的民族。在電車上,大家埋首做自己事、把玩著高科技手機、聽隨身聽、把報紙折得小小的,怕攤開來會影響到別人,人與人之間有道隱形的界線。我在便利商店打工,卻仍然需要應付高檔的應酬,不懂大家為什麼要去居酒屋吃高價的燒肉、華而不實沙拉,每次都想要避開這些活動。」才21歲的洋平君似乎也有自己的煩惱。

「在家裡,我們只有吃飯時才會全家聚在一起,飯後大家又回到各自的空間。平時互動雖然不冷漠,但總覺得可以再更親近些。奶奶有輕微的阿茲海默症,我經常對她不斷重複的行為感到不耐煩而口出惡言,事後才又後悔不已。諷刺的是,旅行前最想逃避的人是奶奶,現在最想念的也還是她。親情真是世上最牽連的情感了。」講到這裡,我鼻酸了。

面對一個人吐露這麼深層的心事,我竟然一點也不害羞。

 

真羨慕那些的年輕背包客隨時充滿自信和活力、眼睛炯炯有神的,一副初生之犢的模樣。我的旅行計畫和他們相較之下簡直又平庸又無趣,還如此怕東怕西。

跟我同房裡有一個韓國的國家級的音樂家,有著比實際年齡年輕很多的外貌和一顆豁達的心。跟他一起行動時,身心都覺得很自在,因為他做什麼決定都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正需要這種達觀的心態。

一位比我年輕日本義工本來有宏大的旅行計畫,卻因為義工服務而在加爾各達停留了三個月,可能還會更久,先前的計畫也不那麼重要了。他講話的氣度顯得超齡,卻有一種真切地活著的容光煥發。真希望我哪一天也變成那樣。

 

在印度,背包客們想法和態度相互撞擊著,擦出更多美妙的火花。這是在台灣難以看見的現象。

 

目前最需要克服的是天氣和飲食。加爾各答每天都在燃燒般,燒光我體內的水分和食慾。印度的食物亦不如想像中美味,種類有點單調,吃幾次就膩了。不過我開始漸漸融入環境,有一天我和曹同學、洋平君、法國男一起在餐廳吃飯。天氣好熱,我們望著桌上的可疑又危險的水。

「不如大家一人一杯,我們來乾杯吧!」我提議。不正視恐懼就只能等著被吞噬吧!

大家好像早就有此打算,只差那臨門一腳、駱駝上的最後一根稻草、要死一起死的衝動。於是我們四人痛快地喝下那杯水,旁邊的印度人不曉得我們在歡慶什麼。像是喝下了護體聖水或者要接受了某種受洗儀式,從此以後,畏懼的事一件件從身體被驅離。

現在過馬路也不算難題了。我發現無論在世界何處,過馬路都是一種考驗行人與駕駛間的默契的遊戲。你必須把你的行動用眼神、肢體、腦波、什麼東西都行,清楚地傳達給可能把你撞飛的車輛,如果成功了,他們就會自動閃開;不成功,就自求多福。說來說去,就是要一點不怕死的勇氣,凡事都是熟能生巧嘛!

 

這段印度先修班的日子裡,還發生了一件刺激的插曲。

在加爾各達雖然愉快,但我還是在意接下來的計畫。決定要離開加爾各達以後,我和中國女生何同學及日本女孩春菜走路去市區外圍的「外國人專用」售票處訂火車票。在路上,一直覺得有件事情不太對勁。

我把兩位女孩叫近身邊,嘴巴喃喃地說:「聽我說,但先不要回頭。我們好像被跟蹤了!」

「該怎麼辦?」春菜問我們。

「在等等看吧。」何同學說。

好像也沒有直接的證據和立即性的危險。

我們對路不熟,每當我們停下問路時,那個印度男子也假裝若無其事地左顧右盼。經過幾次相同的情況後,我們幾乎可以確定是被跟蹤了。

這種感覺雖然刺激但很不舒服,我雖然害怕,但不跳出來當英雄也不行了。

前方正好有一個小圓環,我們擬定了一個策略。等到了圓環的時候,我們拆成兩組,我往順時針方向走,兩位女孩往逆時針方向走,然後我們在圓環兜圈子,看他會不會因行跡敗露而主動離開。

等到計畫實行後,那個印度男子毫不猶豫地跟著另外兩位女生。證明了他想跟蹤的其實是他們兩個,難道是光天化日下的色狼?我們在圓環了另一端再度相會,我朝那個印度男子走了過去。

「喂!你在跟蹤我們嗎?不要再跟蹤我們了!」真的好緊張喔。

男子伸手在耳朵邊揮了揮,好像是要表達他聽不懂或是聽不見。

一開始只是覺得他或許出於好奇想跟蹤我們,但看見他那敷衍的反應,我反而有點火大了。怎麼可以把這種事情當做玩笑,一點也不好玩。

「我知道你聽得懂!請你馬上離開!」我帶點怒氣嚴肅地說。

這句話只奏效幾秒鐘,等到我們轉身離開以後,他還是跟了上來。

這時剛好來到了政府機關的區域,四周駐守了一些警察。於是我朝警察走了過去,手指著還在裝傻亂望的印度男子說:「我們被跟蹤了,就是那個黑衣服的男生,請幫助我們。」

趁著警察向男子走過去的時候,我喊了一聲:「快走!」,就跟著兩個女生一起快步地逃走了。

這段插曲真是又恐怖又刺激,那股興奮的感覺不遜於泰國的珠寶詐騙案。但這次漂亮地化險為夷,我給自己一個深深的嘉許。只是有好幾分鐘,我身體好像微微地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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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車票要先填預約單。)

對我而言,加爾各達不像是個觀光的城市。如果沒有參與垂死之家的義工服務,大概會更早離開。

而,該是離開得時候了。我和何同學及春菜將一起同行到下一個城市,菩提迦耶。這條由東往西的旅遊路線也非常經典。

離開的當天在「殘疾兒童之家」,我感到身體有點微恙,變得好容易疲累,也拉了幾次肚子。但都沒有嚴重到讓我意識這是一場大病將臨的前兆。

晚上跟幾位朋友依依不捨地告別以後,我們搭上公車,往火車站前去,即將搭上傳說中瘋狂的印度國鐵。P1140170.JPG

(Haward St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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