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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動腳踏車雖然方便,但電力卻不像店家聲稱的那麼持久,而且指示儀會騙人,發動時顯示百分之百,可是催油門不到幾分鐘又急落到百分之四十,二十,然後以一種垂死的狀態掙扎著。在前往新蒲甘的路上,兩位女生共騎的那輛率先耗盡電力,我們只好請附近的雜貨店協助打電話給租車行。等待的過程中陣陣樂聲傳來,我獨自脫隊循著那個的方向去,不遠處有座棚子從矮房延伸出來,巨大的音樂聲便是從裡面流出來的,看起來像是廟會之類的活動。一位男性從棚子裡走出來,他告訴我裡頭在預演明天的活動,並問我明天也會來這裡嗎。

我說:「其實是因為車子沒電了,所以才會路過這裡。」

男子說:「活動會在整個村莊內舉行,只要還留在蒲甘,應該有機會看到。」

車行的人來了,對他來說這種狀況大概司空見慣,他俐落地把電池取出,換上另一顆,確認過電力充足後便匆匆離去。

 

我們繼續往新蒲甘前進,不過那裡除了酒吧、餐館、旅館,沒什麼新鮮事。大老遠驅車來到這裡就當作是兜風好了,沙漠夜風挺快意的。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換成我們這輛車的電力嗚呼哀哉,終於在新舊蒲甘的交界宣告陣亡。手邊沒有電話,附近杳無人煙,兩位女生只好騎回娘烏搬救兵。半小時後,車行老闆再度提著電池出現,就算是第二次,也不見他不耐煩,或許是錯覺吧,我覺得老闆是帶著愧疚的心情前來的,幾乎是「不好意思,因為我們的電池老舊,所以續電力差,馬上幫您換上新的。」那樣的表情。我在想,整個鎮上有多少間租車行,每天能夠租出一兩輛就算業績不錯了。錢賺得少當然無法更新設備,但又不能不做生意,只好硬著頭皮經營下去,頂多多跑幾趟道路救援。想著想著,突然覺得緬甸人可愛又敦厚極了,沒有生意人常給人老練或世故的刻板印象。

 

在緬甸,多的是這般互動感受。又如隔天一早看完日出後,在佛寺屋頂上遇見一位賣書的小弟。他的皮膚黝黑,兩頰塗特納卡,剪了個貝克漢頭。他就像在吳哥窟遇見的小孩一樣不怕生,為做生意而學了各國的基本會話。問他能說幾種語言時,他伸出雙手細數,十根指頭都用上了,然後回答:「10種。」猶豫了一下又說:「11種。」然後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口袋翻出一張紙說:「我正在學以色列語,所以應該是12種。」那張紙是他用緬甸文標註發音的小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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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的舅舅也在同一間寺廟裡賣畫。他們每天一大清早來擺攤,等待看日出的遊客上門。小男孩的舅舅將一幅幅畫作平鋪在地上,兩人一搭一唱,說這沙畫不怕水洗,可摺疊好攜帶,小男孩的舅舅耐心解釋著每一幅畫作的意涵,他說話時顯得害羞靦腆,若是在台灣,肯定會被評為口才太差不適合做生意。

 

我想挑一幅畫當作紀念,最後選了一幅約莫對開大小的九尾大象,沙畫以灰色和藍色為基調,大象的身體裡裝了好幾個東倒西歪的人。小男孩說這幅畫象徵吉祥,象徵什麼我並不在意,而是第一眼覺得這幅畫吸引人。一問價格,一張要13美元,遠高出我的預算。舅舅主動把價格降到10美元,總覺得還有議價空間,因此我開出8美元的價格,他們卻一臉為難地說不行,強調這些畫至少需費時四天繪製。於是我向小男孩提議:「不如來猜拳吧。我猜贏,就賣我8美金。你猜贏,我付13美金。」小男孩猶豫了幾秒,他徵求舅舅同意,然後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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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石頭、布」平手。

「剪刀、石頭、布」還是平手。

 

經過幾輪平手後,我立刻看穿小男孩單純的出拳模式,逮到機會在下一拳猜贏他。我勝在經驗而非機率。結果一出,小男孩瞬間洩了氣,但他倒是沒有耍賴,說好8美金就8美金,願賭服輸並開始打包畫作。我掏出10美金,正當他準備找錢時,我說:「開玩笑的,10美金沒問題。」拒絕了找零。看著他的表情從疑惑轉為開朗,洩光的氣又充飽似的,再次覺得緬甸人真是可愛極了。

 

在蒲甘的佛寺裡經常有機會遇到這樣的賣畫小販,通常選在正殿的陰涼處席地擺攤,有的連推銷都不好意思,單單目送遊客進出。我們後來在另一間佛寺遇見一位年輕畫家,畫工大概是一路上遇見最精細的。他說他的哥哥是沙畫老師,在學校裡教畫,自己則已經學了六年。畫沙畫或許是種修行,我在這個人身上感受到一種舒服的自信。仔細端詳,此人的畫作除了精細之外,還有一些延伸出來的個人創作,不像大部份畫家複製般千篇一律。本以為他的畫應該很貴,結果每幅才10美金,跟上午的價格一樣。我有點懊悔,早知道貨比三家再下手,但同時我也知道,永遠有更好的在某個地方,除非你看盡所有的畫。就像在海灘上撿石頭一樣,看對眼的趕緊拾起,回頭可能就找不著了,然而口袋的空間有限,放得進去的即是緣分。

 

說到緣分,那天看完日出後,我在寺廟再次巧遇Sandy。世界很大但旅行者的世界或許很小,在同一段旅程中巧遇不算稀奇,但若是不同時間、不同旅程,那可真的可以成書了。三年前在我們檳城第一次遇見,時隔一年半,兩人正巧都在清邁於是相約敘舊。後來她帶著媽媽來台灣自助旅行,我理所當然成了地陪。此次緬甸之旅不約而同撞期,我們在網路上商量好不相約只靠巧遇,結果還是在蒲甘遇上了。檳城、清邁、台北,蒲甘,四個城市,四個國家,算一算我們在世界各地一共碰面四次。如果我在仰光遲了幾天才來蒲甘,如果我在成千的寺廟中挑選了另一座,如果賣書的小男孩沒有的引導我登上寺廟頂層,或許我們就在遼闊的荒漠中擦身而過了。或許我手裡的那幅沙畫象徵的不是吉祥,而是緣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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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瑞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