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含修行者春光照,未成年慎入!)

   印度, 哈里德瓦 ,2010年4月14日

 

昆布美那節(Kumbha Mela)是世界上參加人數最多的節慶活動之一,我有記憶以來參加最擁擠的「北市府跨年晚會」也遠遠不及這個活動誇張的程度。

 

天氣很熱,我們身上背著行李走出車站,卻不知該往哪走。橫在我們眼前的馬路被中間的鐵柵欄隔成雙向道,人群緊貼人群小步移動著。往左、往右兩個方向的人潮一樣多,無法用經驗判斷哪邊才是往慶典的方向。我拿出指南針和地圖比對(雖然不能百分百確定),慶典應該是往我們面對的左側去,也就是恆河的方向。地圖上顯示正對面的小巷子裡有幾間旅舍,先把行李放下才是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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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像潛移的泥流,我們在裡面緩緩移動著。跨到對街,因為巷子的入口設置了鐵柵欄,身著卡其色制服的警察在一旁控制人潮,而無法隨意通行。只好騙警察說預訂的旅館在巷子裡面,他才讓我們過去。

巷弄裡的人潮雖然沒有大馬路上多,但還是形成小小的人龍在魚貫地走著。雖然發現了幾家旅舍,不過幾乎都在踏進去的同時,櫃檯人員就毫不留情地說:「已經客滿了。」,連續試了好幾家都一樣。難得找到有空房的旅舍,老闆卻開出一晚2000盧比的天價,價格很硬,殺也殺不下來,我們只好背著背包繼續亂走。

據之前得到的情報,附近有幾座提供朝聖者住宿的大帳篷,裡頭也許只有簡單的通舖床位,但因為住宿免費,所以我和洋平決定去找找看。在路上遇見了一對日本情侶告訴我們,聽說在恆河河壇附近就有一座大帳篷。首先必須先回到大馬路去。

小巷子全都受管制而成了單行道,動線的設計非常糟糕,而且完全沒有指標,警察一問三不知,態度又非常差勁,害得我們在巷弄間不停地鬼打牆,怎樣就是回不了外頭的大馬路。

後來,兩人都累了,從昨天在火車上到現在幾乎沒有進食,飢餓的感覺瞬間襲來,於是隨便找了一家看起來還算乾淨的小吃店,在剩下唯二的位子上坐下來,享受暫時擺脫喧鬧和沉重背包的片刻。沒想到屁股還沒坐熱,原本歡迎我們進來的店員突然改口要我們離開,取而代之的是另外兩個印度人佔領了我們的位子,我們只好又生氣又困惑地離開了。另外一家店雖然沒那麼粗野,不過態度依然很差。我感受到一點點”排外”氣息,但願只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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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找到一道開放的閘門,順利回到大馬路後,我們跟著人潮往恆河的方向前進。越往恆河的方向越是熱鬧,偶爾出現幾位光著身子、塗著白色顏料的修行者走過。好像看見稀有動物一樣,我偷偷按了幾下快門,又擔心他們發現會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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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河流經哈里德瓦的這段比瓦拉納西那段來的湍急,肉眼即可看出河水正快速地流動著。從跨越恆河的棧橋上望著兩岸滿滿的沐浴人潮,終於有點興奮的情緒。

下了橋來到河邊,雖然很想一口氣跳進去,不過身上還背著一大包行李,實在很難用乾脆俐落的心情參與其中,所以我和洋平只有折衷泡泡腳而已,聽起來真是落寞呀!河水非常冰涼,和瓦拉納西的溫暖完全不同,能夠間接感受到河川和高山源頭的之間的隱隱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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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壇同樣被人群佔據,一坨一坨人席地而坐,樹蔭下草皮更不能放過。他們在吃喝或者聊天、打鬧,像是比平常擁擠一百倍的爛漫野餐。弄溼的衣物擰乾後隨意掛在樹上,太陽很大,沒過多久就乾爽地隨風飄動。每隔一段距離,會看見光禿的草地上架了幾個用黑色塑膠袋的材質做成的隔間,仔細一看才發現隔間下方土壤上有一坨坨的糞便,原來那是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的廁所,我完全沒有使用它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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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詢問大帳篷的消息未果,我們繼續走著,河畔出現了幾名歐美遊客,其中一個才剛沐浴完打著赤膊上岸。這幾個歐美人士頗有嬉皮風範,他們已經來哈里德瓦四天了,連續四晚都露天睡在河壇上,和所有印度人擠在一起。比起來我們好像幼幼班背包客,竟然在為住宿的問題窮緊張,背著行李走到這裡看起來也很愚蠢。的確,只要把行李背回車站寄放,準備一套換穿的衣物,河水可以沐浴,大地可以為床,這樣也能過一天。不過光想著要把行李沿著原路背回車站,再人擠人回到這裡,就覺得是場惡夢。所以我們寧可繼續找找看傳說中的大帳篷。

 

終於問到幾個熱心又”能溝通”的當地人,他們都口徑一致地告訴我們大帳篷的確切方向。不過背著行李走了好長一段路,又餓又渴又累又尿急,還是找不到所謂的大帳篷。確實是有幾個類似的東西,不過詢問後都不是我們要找的地方。

大概是火車上喝的那瓶詭異的水在作祟,洋平的肚子痛好像又發作了,體力流失地比平常還快。我也覺得又累又煩躁,完全無法享受節慶的氣氛,一心只想快點逃離眼前的人山人海,回到一個舒適愜意的環境。

 

「我不想找什麼大帳篷了,我想要離開這裡。」終於,我把心中的想法脫口而出,本來擔心洋平會失望的,但他完全同意我的想法。

「恆河也看到了、裸體修行者也看到了,算是有參與到這個節慶了吧,對我而言這樣就夠了。」我補充說道,「而且這裡的人好不友善。」

 

我們協議把備案拿出來(可見還是有做功課的),距離哈里德瓦十多公里外有個叫做瑞詩凱斯(Rishikesh)的小鎮,就是傳說中的瑜伽聖地。如果我們在天黑前問出交通情報然後順利搭上車抵達那裡,就能逃離這恐怖的慶典了。據說因為活動的關係,原本距離較近的巴士站換位置了,只好先回火車站去看看。

 

這時遊行的隊伍突然出現,回車站的道路硬生生被封了起來,人潮聚集在兩側。接二連三的花車經過,裸體的修行者在上頭接受和回應眾人的膜拜,場面非常熱鬧,但我一點也high不起來,只希望遊行隊伍快點結束,把馬路還給我。

無心呆望了半個多小時,假裝跟著歡呼了一兩聲,遊行隊伍終於結束。同時間所有人像洩洪般流向道路,人車爭道、吵鬧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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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人有個「喜歡用手肘頂人」的惱人習慣,一次、兩次還能接受,被頂了無數次後,我心中的怒火節節高漲,不知道誰會是讓我爆發的最後一頂。或許他們並不覺的那是很無禮的行為吧,所以後來我也學著頂回去,只為了滿足報復的快感。

 

背包已經黏著我們七八個小時,走走停停十多公里了。我們回到早上下車的火車站。然而眼前的場景令我一陣噁心,車站前的廣場快要變成寸步難行的程度,人群像螞蟻貪食地盤據在地上。這些人到底從哪裡來?又要去哪裡?看樣子我們想的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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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下午五點,駐守在門口的站務員告訴我前往瑞詩凱斯的最後一班火車五點半發車。他指著遠處,說到那裡可以買票,但我怎麼看都只是一坨人而已。

 

「我們分開行動吧!一個人顧行李,一個人衝去買票,這樣會比較快。」因為洋平身體不舒服,於是我自告奮勇去買票。還有有半個小時,應該來得及。

 

但我又太天真了。售票地方是好幾座分散開來的碉堡型涼亭,每個涼亭的隊伍都出奇地長,沒有人知道往瑞詩凱斯的車票到哪裡買,但我已經沒有時間排到窗口再問售票員了。於是隨便選了一條最短的隊伍賭一把,排了幾分鐘,後面突然有人戳我的背。

「哈囉,這裡是女性專用的窗口喔。」

往前往後看,還真的全都是女性,我只好尷尬地離開隊伍。眼看著剩下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就要發車,我判斷形勢,馬上衝回去找洋平。

 

「洋平,你知道逃票要罰多少錢嗎?」

「好像一兩百盧比吧?不確定。」

「那我們逃票吧!售票窗口也擠爆,來不及買票了,先上車再說吧。」

 

我們火速衝進車站,月台上、鐵軌上也全都是人,他們好像病毒一樣無孔不入。已經有幾班車停靠在月台上,到底哪一班是前往瑞詩凱斯完全看不出來。我們憑直覺挑了其中一班。

「Rishikesh?」我們問。車窗邊的人點點頭。實在是太幸運了,趕上了。雖然車廂裡已經人滿為患,但我們還是硬擠上去。為了保險起見,又抓了另一個印度人來問,

「Rishikesh?」

「No,Delhi.(德里)」四周的人也跟著點頭說:「DelhiDelhi」,不過也有人堅信地說:「Rishikesh.」

這…這到底該相信誰好,望著他們水汪汪的大眼睛我真想說:「大哥們別鬧了,時間緊迫呀!」

我們趕緊跳下車去問問別輛,另一輛車裡的乘客也說:「Yes, Rishikesh. 」

兩班車都往Rishikesh,到底該如何是好,我們在月臺間躊躇難進。

 

 

這時突然有人擁英文問我們,「Hello,你們要去哪裡?」某扇車窗裡有兩張歐美臉孔,其中一位這樣說著。

「Rishikesh.」我們回答。

「就是這班車沒錯,快點上來吧,要發車了。」

看他們一臉堅信的樣子,我和洋平跳上他們所在的車廂。

 

兩位比我們年紀稍大的歐美男士坐在窗邊,我們分別站在他們身旁。乘客陸陸續續上車,把原本擁擠的車廂塞得更緊。

 

「我們沒有買票。」我告訴其中一位男士。

「我們也沒有,反正不會有人來查票啦。這些人鐵定也都沒有票。」

應該是這樣沒錯,查票員應該不會硬擠上車廂自討沒趣。我們也是算準這一點才毅然決然地逃票的,說來也是情非得已呀!

 

沒過多久火車就緩緩開動,車窗內外的空氣得以彼此交換,紓解了悶熱的情形。終於逃出哈里德瓦了呀不知道今晚能否在瑞詩凱斯找到住宿。前方一片未知,只能聽天由命了,我想再怎麼糟糕也不過如此。

 

最後,如果你問我昆布美那節好不好玩?

我會回答:「一點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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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瑞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8)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