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瓦拉納西,2010年4月7日~2010年4月13日
在瓦拉納西的第一個早晨,隨便用過早餐以後,我馬上到附近的網咖去收信。
離開加爾各達以後,我仍跟當時認識的日本朋友洋平保持聯繫(關於洋平請參考『印度用震撼教育迎接我』那篇)。起先是因為在菩提伽耶狂拉肚子的日子裡,我想起在加爾各達和洋平告別前的最後一餐,他硬是被我拉去吃路邊攤的炒麵還喝了路邊攤的印度酸奶。一想到那些食物可能是腹瀉的元兇,又想到他可能跟我一樣拉得淒慘落魄,就覺得良心不安,於是我寫了封電子郵件問候他的狀況(據說他也拉得很慘。)。從那時開始,我們就一直保持書信來往。在我即將離開尼泊爾時,得知他也正好在瓦拉納西,於是我們透過書信相約在瓦拉納西再次見面。
點開他寄來的郵件,裡頭大致寫著:
一切都還好嗎?希望你已經在印度了。
我現在住的賓館(guesthouse)叫做Pusker guest house,在一條非常小的巷子裡,非常不容易找到。如果你找不到,可以到spicy bite這家餐廳,裡面的《 地球の步き方 》上有刊載這家旅館。
如果你想直接過來,也可以問問三輪車司機,或許他們知道這裡。
大嶋洋平 2010/04/07
根據洋平之前的來信,他現在跟幾個印度家庭住在同一棟樓裡,與其說是賓館還比較像是寄宿家庭,單人房一晚只要50盧比(約40台幣),便宜到不可思議。問了幾間店家以後,大致確定了Pusker guest house的方位,我想在中午前先去看看,這樣才來得及從原本的旅館退房搬過去。
恆河邊的幾個區塊中,帶點歐式風格的老舊建築彼此緊密排列,狹窄的巷子內充滿雜貨店、小吃店、甜點心店、網咖、旅館、音樂教室、香水店、飾品店…..和幾個神龕,旅客、居民在裡頭來來往往,隨時隨地有印度人跟你裝熟搭訕。數匹牛隻在巷內阻街,身軀之龐大有時還需要特地繞路,公牛鋒利的角常讓我幻想自己被刺死他鄉。地上隨處可見新鮮牛糞,一分心就可能踩個正著。野狗成天像死屍般熟睡在路邊,我始終想不通他們為什麼這麼累。線香的味道、咖哩香料的味道、牛糞、尿液、人的味道,在巷內混雜,化合成奇妙的獨特氣味。 瓦拉納西真是有趣,光是漫步錯綜複雜的巷弄中,就能獲得某種探險的快感,所有的感官都應接不暇。
步行出隧道般的羊腸小徑,陽光刺眼地照著大地,逼得我微微瞇起眼睛。才上午九點太陽就如此毒辣,一想到接下來的日還會更熱,我的胃酸都要噴灑出來了。
來到較寬闊的路上,經過了一個熱鬧的市集、穿過兩個十字路口、被無數三輪車司機糾纏後,我又照路人的指示轉進了小巷子裡。這條巷子已經不再熱鬧,建築圍成的小空地裡,有幾個小孩在玩當地風行的板球運動 ( Cricket)。
「請問你們知道Pusker guest house在哪裡嘛?」
他們停止本來的動作,其中一個小孩指著巷子說:「走到盡頭右轉就是了。」
右轉以後,什麼招牌也沒看見,只好走到盡頭拐了個彎繼續探索。
「請問你們知道Pusker guest house在哪裡嘛?」
某個商店的店員告訴我:「往回走到路的盡頭左轉就是了。」
那不就是我來時的路嗎?剛才沒有看見什麼賓館呀。
我回到同一條巷子再次確認,確實什麼也沒有,兩側建築都像是民宅,我挑了其中一間再次問路。
「對面這間就是了。」一個女士回答。
咦?這裡就是,怎麼連個招牌都沒有?
我推開一樓土耳其藍的木門,因為正好停電,裡頭比巷子更陰暗了些。
「請問是Pusker guest house嗎?」
一個頭微禿、身材骨感、上身赤裸,下身只圍著一塊橘色布料的中年男子點頭回應我。
「我來找我朋友,他是個日本人。」
「我知道,他住在二樓,我們已經聽說你要過來。」
中年男子引領我到二樓,洋平正在廁所裡盥洗,隔著門他回應我的呼喚。我趁等待他的同時環顧四周,這是一間很傳統老建築,完全沒有經營旅館的痕跡,建築中央有個類似天井的構造,開口上架著鐵欄杆便於行走,站在二樓也能清楚俯瞰一樓的動靜,據說這樣的設計是為了讓陽光照穿整棟建築以應付經常性的停電。正對樓梯有兩小個房間,兩側還有兩個大房間、一間廁所和一個儲藏室功能的小隔間。樓高四層、格局大致相同。
洋平從廁所走了出來。
「好久不見。」我用日文想製造某種親切感。
「好久不見。」
雖然只隔20幾天沒見,突然見面竟不知該怎麼開場。洋平在日本念的是英文專科,雖然英文稱不上流利,但我們的溝通幾乎沒有問題,只有少數時候需要用日文或是漢字加以補述。簡單聊過近況以後,我把話題移回這間賓館。
「你究竟如何發現這個地方的呀?」這裡已經不算鬧區內,不僅難找,連招牌也沒有。
「很舊版的《地球の步き方》裡面介紹的!我看了裡面的介紹,請三輪車司機帶我來的。」《 地球の步き方 》是日本出版的著名旅遊工具書,字面的意思是:地球的走路方法,中文好像翻作”行遍全球”。
我有點在意有多少像我們一樣的旅客住在這裡,於是問說:「這裡一共住了多少人呀?」
「好像有兩三家庭住在這裡,實際上有多少人我也不清楚。外國旅客的話就只有我和四樓的另一個日本人,聽說他在瓦拉納西學鼓,已經住了半年,不過好像也準備離開了。」
洋平比我先到瓦拉納西,他也是個省錢的背包客,剛到的一天住在背包客街,第二天就找到了這裡並且搬了進來,這是他住在這的第四天了。
領我上樓的中年男子是老闆的弟弟,他們一家也住在這裡。他為我打開洋平隔壁的空房,也就是正對樓梯的那兩個房間之一。裡頭的佈置非常簡單。一盞燈和一座風扇懸掛在天花板、小小的壁櫃崁在牆內、單人床邊有一個置物茶几、唯一的窗戶對著樓梯和天井。
要不要住下來實在令人猶豫,如果住在這裡鐵定會是一次獨特的體驗,想想看這種直接深入當地家庭的住宿經驗會多麼寶貴,但這裡生活環境讓我打從心裡抗拒,最令人難以接受的是廁所,裡頭陰暗濕滑、印度式馬桶邊可以看見糞水的殘垢,沒有潔癖的我都覺得有點噁心。現在投宿的賓館雖然是這裡的兩倍價,但其實也才100盧比,24小時供電、供熱水還能免費盛裝過濾飲用水,CP值遠比Pusker高出許多。
看見我如此猶豫不決,洋平說反正他也餓了,提議先去吃點東西再順道去看看我現在住的賓館。於是他帶領我抄捷徑回到背包客街,比照我來時的迂迴快上很多。我和洋平走在背包客街的時候,總有人抓住他跟他打招呼,洋平也會順勢聊上幾句。才來幾天就結交了不少當地朋友,真令人羨慕。
洋平看過我住的旅館以後也無法給我太多實質的建議。他覺得我住的地方品質不錯,但也明白我猶豫不決的原因。經過一番考慮,我決定順著心裡的好奇心,開始收拾行李,決定搬到Pusker去。
行李放好,入住手續在一間隨性的辦公室完成後,已經接近黃昏。晚餐前,我和洋平到附近的河壇(ghat)附近散步,恆河上有幾艘細長的船隻輕輕地漂浮著,
「所以在我離開加爾各達以後,你繼續做義工做了多久?」我好奇在那之後加爾各達發生的事,還有當時認識的朋友都在都去了哪裡。
「你還記得你離開當天我因為身體不適沒有去義工服務嗎?從那之後,我生病生了好幾天,也拉了肚子,義工的工作斷斷續續的,只剩上午做義工,下午休息。你認識的許多人後來都離開了,去各自想去的地方了。」
「沒記錯的話,你在加爾各達也待了快一個月吧?」
「是呀,我後來搬進的更便宜的住宿,而且是單人房。我們本來住的那間真的是又貴又爛。」
我笑著表示同意,不過也因為那間爛背包客旅館,讓我認識了好多背包客,才能在沿路一直遇到朋友,那真是一段愉快了日子呀!
後來我們聊到接下來的計畫。我才剛到瓦拉納西,不知道要花幾天來探索這個印度聖城。已經待四天的洋平似乎已經有準備離開的打算,只是不知道要去哪裡。
「Horidwar怎樣?聽說有個12年一度的大節慶在那裡舉行,為期三個月,每個月都有一次大日子,最後一次高潮好像快到了,如果時間來得及的話,我想去看看。」我分享沿路聽來的情報,旅遊書上也紀載了這個慶典。話說我還真是幸運,第一次來印度就被我碰上12年一次的慶典,換算成中國生肖都可以輪上一輪了,在我生命裡也頂多只發生過兩次。
「我聽說參加慶典的人非常多,車票早已經賣光了、住宿難求、正確的大日子是哪一天也有待確定。」
洋平說的也有道理。是呀,我們需要更多資訊。
這時有個船夫朝我們走過來:「要搭船嗎?」
我們面對著恆河的方向,是太陽升起的東邊。也就是說此刻太陽在我們的後方被建物擋住,所以我們現在不想搭船。
「那麼明天呢?明天搭船看日出吧!只要20盧比喔。」我幻想著朝陽照亮恆河的美麗畫面,好像很不錯。我喜歡早起看城市不同的面貌,也喜歡日出。和洋平商量過後,我們答應船伕隔天清晨在這裡等他。
晚餐後回到賓館,老闆從外頭工作回來了,一看見我,便突然地抓起我的手,伸出舌頭在我的手背上來回輕舔,一時間慌張的我不知該收手還是任由他擺佈,只好尷尬地看著洋平,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地回望著我。舔完以後,換他伸出手背要我舔他,我竟然屈服在某中尷尬地氣氛下,像侍奉皇帝般乖乖地照做,只舔了一下那超多毛的手就受不了停下來了。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像個瘋子,無論是誰看見那樣的場面都會感到荒謬可笑。我的世界在旋轉,背部抖大的汗珠一顆顆滑下。
誰來告訴我這到底是哪一國的禮儀?
老闆是個形象海派、身材矮短、個性瘋癲的中年人,第一時間讓我聯想到張菲。他目前在恆河旁的另一家旅館賺錢養家活口,原本的這間Pusker guest house已經變成半出租狀態,難怪招牌沒了、旅客也沒幾個,不過這是老闆的說法。洋平告訴我關於這裡有些不好的謠言,好像經常有失竊等案子發生,外頭傳言老闆不是一個正派的人。
喂!入住手續都辦好了,手也舔了,現在才跟我講這些會不會太遲?好吧!接下來的日子可有趣了……,我在心理苦笑著。
(我把迷彩酷送給老闆、洋平送他墨鏡,最後就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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