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 德里,2010年5月10日~2010年5月11日
算一算時間,來到印度已經兩個月了,時間上遠遠超出預期。原本計畫要在一個月內跳躍式地遊歷印度一圈(旅遊書上確實有這樣的建議路線),然而我卻還在北印度鬼混。這段時間裡,我從初抵加爾各達那種結合新鮮、害怕、恐懼的種種情緒,還有生理及飲食的不適中,漸漸習慣了印度這個國家。 我的腸胃已經完全適應這裡的食物,雖然仍不覺得特別美味,不過每一餐都能夠乖乖地吃完,連一開始害怕的飲水也喝到一滴不剩。我已經能夠掌握這裡的騙人伎倆,或許在不知不覺中,我的眼神已經不再透露生澀,成為獵物的機會也變少了。我知道該去哪裡買到最便宜的水,該如何問到實用的資訊,什麼樣的房價才算合理,也懂得衡量堅持與退讓的時機。這種「習慣」不知是好是壞,連自己都感覺到對身邊的事物不再特別好奇,每天居高不下氣溫令我浮躁。有時候孤單與寂寞會冷不防滲透進心裡,只能靠著幾通國際電話或寫明信片、日記來排解思念心情。我經常會暗自計算著離開印度的那天還有多久,期待飛往其他國家重拾那種新鮮感。
距離離開印度還有十天。
同遊黃金寺廟的Heymi和傑克待了兩晚就先行離開了,他們要一同前往印度的更北邊。而我則因為買不到南下的車票,多留一晚繼續抗戰。其實只是因為自己拿不定主意,為無法順利買到通往阿格拉的車票去參觀泰姬瑪哈陵而執著。在阿姆利則的最後一天,我一個人在周邊的街道遊逛著,不停有路人投以好奇的眼光或者要求拍照。其中唯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位錫克教的小男孩,他問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問題令我打從心底大笑。小男孩害羞靦腆地靠近我,然後問說:「請問你們國家是用什麼貨幣?」,我疑惑地回答:「Taiwan dollar.」,然後他露出一副滿足的表情就離開了,我想當時如果身上剛好有新台幣的話我一定會給他一枚。除此之外,我心理想的全是車票和要不要放棄泰姬瑪哈陵的事。雖然企圖說服自己一點也不在意所謂的世界奇景,它卻如梗在咽令我難受。最後為了顧全大局,決定先到德里再說,到了那裡會比這裡有更多的車次可以選擇。即便我很抗拒去德里那樣的大城市。
黃金寺廟旁邊的鐵路售票亭處總是擠滿人潮。因為懶得研究網路購票,(覺得實際拿到車票比虛擬的安心得多),所以只好乖乖排隊。我預填了好幾張購票單,每張都是不同的車次和時間,逐一排列候補次序後,在隊伍中焦躁地等待著。印度人插隊的功力一流,好像排隊的每一個人都彼此認識一樣,代買或是攀談兩句就插進來的狀況不斷上演,讓人毫無阻止的立場。明明不算長的隊伍,我排了將近兩個小時,終於買到了前往德里的車票。
隔日的清晨,我在藍色的天色中和一位同車次的德國女孩共乘嘟嘟車到火車站。她顯然只是想找個共乘的人分攤車資,一到車站就變得素不相識般,自己買了早餐,自己選擇了一張離我很遠的候車椅吃了起來。好吧,我只是個不太可愛的亞洲人,我當時認真這麼想著。
火車進站後,我熟練地找到車位。八小時車程中,列車每次靠站,都會有小販上來兜售商品,有些小販就這樣停留這車廂裡跟著乘客移動。其中有一位濃眉小弟引起我的好奇心,他的手上拿著一串拉鍊頭和一個工具箱,路過我旁邊的走道時,被鄰座的乘客叫住。原來他是修理拉鍊小弟,真是什麼千奇百怪的服務都有。濃眉小弟坐在我旁邊的空位修起了乘客的皮箱,我一邊觀察一邊與他對話。
「這樣子一天可以修理多少個行李箱呢?」我好奇地問。
「五、六個吧,每天不太一定。」
我試想這樣一天可以賺到多少錢?剛好有人行李箱壞掉的機率是多少?
「你一整天都待在車上嗎?家住哪裡?不需要下車嗎?」
「我住在阿姆利則,等車子到了德里,再搭反方向的車子回去。」
我猜他應該沒有車票,否則每天賺的錢可能連買車票都不夠。這樣子的生意模式,讓我間接聯想到遊牧民族,兩者只是搭火車和騎馱獸的差異。濃眉小弟修完拉鍊以後,在我旁邊坐了一會,又繼續往下一節車廂移動,我心中默默希望有很多人的拉鍊壞了。
過沒多久,我的對座來了一個身形寬大的老婦人,她一就座就毫不客氣地把雙腳跨在我旁邊的空位上,露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老婦人維持這個動作開始大吃大喝,令我心中產生一種莫名厭惡的情緒,看不慣她那囂張的模樣。直到查票員出現時,事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查票員來到我坐位旁時,我迅速亮出車票受檢。輪到老婦人時,她竟然應聲跪下,方才囂張的氣燄取而代之的是楚楚可憐的神情,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沒有車票,正在向查票員求情。老婦人掏出身上的錢,表示沒有錢可以買票(剛剛明明就大買了一堆點心),兩人周旋了許久,查票員拗不過她便走了,等查票員一離開視線,老婦人依舊跨起她的雙腳吃起東西來,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聽說在印度這種逃票的行為是家常便飯,二等、三等車廂裡面大多數的人都是沒有車票上來賭一把的。究竟為何印度國鐵仍有豐厚的收益,就不得而知了。雖然我有點瞧不起老婦人的行徑,不過真要計較起來,我在哈里德瓦也曾經逃過一次票呀!(請見<哈里德瓦大逃亡>該篇。)
列車在駛進德里之前緩緩滑行,外頭雜亂的光景令我有些意外。原以為在身為首都的德里能看到更多鋼筋建築與現代化的景象,然而窗外是一落落的平民窟,居民用黑色塑膠袋和幾根木棍架成簡陋的窩,裡頭不知道住了多少人。有人在橋樑下不知哪來的水源邊洗澡,有人在住宅裡點起冉冉炊煙。炎熱的氣溫蒸騰出陣陣熱氣,腐臭的味道飄進車廂裡有些刺鼻。有些乘客等不及車子停妥,就先跳出車廂,把行李頂在頭上在軌道上行走。不久後,火車進站,德里到了,月台、月台、月台,火車、火車、火車,是我對德里的第一印象。看樣子德里和我想像的不同,先前抗拒前來德里的情緒暫時被我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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