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當然什麼也沒發生,心臟也不痛了,只是心有餘悸。我的直覺告訴我是電湯匙出了問題,所以硬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繼續使用所有電源開關。果然一切正常。於是我把電湯匙丟進了垃圾桶,感到有點可惜,以後不能自己燒水、不能沖泡即溶的食品了。
外頭的人潮依然沒有散去,賓館的附近還好,靠近吊橋那一帶一從早開始就有人群在排隊過橋,交管跟車子的數量依舊。我和洋平因此又過了頹廢的一天。洋平的病情好像加重了,整個人像是蓄不滿電的電池,懶洋洋地睡到很晚。兩人一起到附近的烘焙店用過早餐後,又會到賓館睡回籠覺或者無所事事。外頭的天氣陰陰的,但沒有下雨的跡象,雲層只是讓熱氣更難以蒸散罷了。等到中午,我們再度出來覓食,然後又回賓館躲避午後的高溫。後來我終於受不了這樣的閒散了,想一個人出門透透氣。就算是人擠人,就算是過不了吊橋,一直待在房間也不是辦法。出門前,我提醒洋平不要忘記下午的瑜伽課,他使出渾身力氣說,如果我身體恢復了就會過去。
外頭的溫度實在難以用舒適來形容。沿著山路向下,信步走過幾家商店,逐漸往吊橋靠近,前方出現一群人被交管檔了下來,也擋住我的去路。交管控制人潮的作法非常粗糙,硬生生把人群切斷,導向一個類似停車場的空地。空地人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開始鼓譟,有的人急著過路,在交管旁邊爭論不休。有的人尋找可能成為出口的縫隙,想趁著交管不注意時偷偷鑽過去。這樣的情形來來回回,等我到吊橋附近時,已經接近下午瑜伽課的時間了。
等待課程開始的空檔,我在吊橋附近的小咖啡店點了飲料和麵包坐下來。這家咖啡店的面景很好,剛好可以看見吊橋和恆河,外頭交織的電線上不時有猴子跳來跳去,跳到佈滿垃圾的山坡上,翻找人類遺留下的食物。
我拿出筆記本來,明明沒事卻硬要記錄,寫下了一些無謂的事情。想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記錄下來時,才發現什麼也沒發生,只有吃跟睡覺還有發呆而已。筆記本上寫著「早餐 — 睡 — 午餐 — 下午茶…(oh! My god!)」,原來閒過頭還真的會發慌,這算是另一層面的虛度光陰嗎?
為了打發時間,我在筆記本的封面用鉛筆鉤邊、塗鴉,一面寫下大大的「勇氣」兩字,一面寫下「Whatever we’re brave!」,企圖為接下來的旅程精神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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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在剛好的時間點,我來到瑜伽教室,站一樓的旅行社門口等待不確定會不會來的洋平。沒有BB CALL和手機的時代,大家都是這樣等人的吧!
沒過多久,洋平準時出現,氣色看起來有點差,像是剛睡醒的模樣。幸好他也一起來了,不然一個人上瑜伽課有點可怕。
授課的教室在旅行社的三樓,一個用玻璃窗構成,擁有溫室般透明感的空間。頂樓的視野很好,可以看見恆河和對岸的山景。太陽不受阻隔地透進室內,整體明亮的感覺很適合這種身心修養的課程。
瑜伽老師是個高瘦的印度人,皮膚黝黑,雖然很瘦但肌肉緊實。他身著一件白色飄逸的襯衫和寬鬆的褲子,看起來非常靈巧。老師的臉骨凹陷,五官立體,年齡難以判定,總之不是老人。
除了我們以外,還有四個學生,兩男兩女,其中一個亞洲女生是日本人,其他三位都是西方臉孔。洋平跟日本女生稍稍攀談幾句後課程就開始了。
前一個小時是呼吸的課程。老師在我們的面前盤腿正坐,用獨特腔調的英文邊講解邊動作。「inhale~exhale~inhale~exhale」老師奇妙的發音像是咒語令人印象深刻。呼吸課程的目的是要學會「完整的呼吸」,因為生活中各種情緒、事件經常左右著呼吸的頻次、速度和完整,良好的呼吸或許對身體及心境都有關鍵性的影響也說不定。
原以為呼吸課只是類似靜坐然後配合單純的吸氣吐氣,實則是用一些平常完全不用、做起來非常刻意的方式來輔助呼吸。例如,閉上眼睛,想像遠方有移到綠光。接著用力吸一大口氣直到你的肺脹滿了,然後嘴巴呈現咬牙切齒的狀態,發出「嘶~嘶~嘶~」的節奏,把空氣從齒縫中分段吐出來,直到肺被清空為止,然後一再重複數次。另一個動作是,用手指捏著鼻子,先打開左邊的鼻孔,吸氣,壓住左邊的鼻孔打開右邊,吐氣。連續動作做起來像是手指在鼻頭上跳舞,非常有趣。有些呼吸的動作稍有難度,幾乎快要斷氣了又突然活過來,這時會感覺新鮮空氣真好!一個小時的呼吸課程裡,老師示範了很多不同的呼吸方式,我們依樣畫葫蘆跟著做。
結束呼氣課程以後,中場休息,大家喝喝水、活動筋骨。接著老師把瑜伽墊遞給大家(有的人自備瑜珈墊)。瑜伽墊鋪開來後,整個氣氛都來了。想像中把身體拗來拗去的瑜伽課就要開始了,真令人緊張。
因為我和洋平是新同學,老師每教一個動作,都要我們先看著就好,其他同學駕輕就熟地和老師同步動作。一開始是一連串的連續動作,有點像細節很多的體操運動。每個動作必須配合吸、吐氣,身體、腦、鼻子都要控管得很好,才能一氣呵成。看完一兩次後,老師要我們也一起加入。吸氣,把手向上延伸。吐氣,往兩邊划開。瞬間趴下,像膜拜的動作,然後慢慢把身體弓起,吸氣、吸氣,屁股翹地很高。吐氣,慢慢站起來,猶如雨後甦醒的植物般,舒展開來。連續動作很快,每次我都跟不上節拍,索性跳過小細節,呼吸也馬虎帶過。
接著下一個動作,一個接著一個,都是老師先示範過,我們看過一兩次後就必須跟著做。其中讓我最受挫的,就是倒立(沒有靠牆喔)。
當我看見老師在示範倒立動作時,我和洋平立刻互使了個眼神。心裡的聲音是:第一次就要這樣做嗎?看起來很不容易耶。有幾個舊同學已經像少林武功一樣頭下腳上,厲害的還能把腿盤起來,依舊維持平衡。
老師向我這裡走來,要我開始做倒立的動作。首先,用手掌撐在瑜珈墊上,兩手掌貼近,拇指、食指成心型。接著把頭到放在那個心型窩巢裡面,腳掌開始往頭部推進,然後一股坐起蹬起來。如果蹬得太用力,會整個人180度翻過去,蹬得太輕則會掉下來,我是後者。這個動作需要一點臂力,但最重要的是膽量和穩定度。我試了好幾次,雖然蹬得起來,但就是無法支撐太久,倒過來的腳在上頭晃呀晃,沒多就失衡掉下來了,老師在一旁幫我指導,終於看不下去了要我先休息,然後輪到洋平。洋平比較有天份,倒立的時間比我長一點,不過兩人同樣都是沒有輔助就無法獨立完成的情況,這對初學者來說,不知是否正常。其他的同學感覺都學很久了,除了基本的倒立,老師還會要求他們做更難的動作。
結束倒立以後,我開始擔心接下來的動作會越來越難,有點坐立難安,一心希望快點下課。接下來也一些困難的肢體伸展,有些動作需要非常好的柔軟度才能完成,有些會讓肌肉感到拉扯痠痛。不過每結束一個動作,都會換來身心暢快。
太陽漸漸下山了,透明感的瑜伽教室也跟著關了燈。我們隨著光影的潛移課程在瑜伽墊上完成這場黃昏時分的運動。課程在接近七點結束,外頭以已經完全黑了,一群人安安靜靜把自己的東西擰著,向老師道謝後離開。
究竟,瑜伽帶給我什麼?現在走出這個房間的我,和三個小時前踏進這個房間的我,有沒有什麼不同?幻想著身體真的獲得某些助益,好像真的就感受到某種具體的影響,例如,全身痠痛……。
後記:走出教室後,我和洋平聊著,兩人都說這課程真是不錯(只是有點恐怖),隔天應該可以再來。第二天,洋平的感冒加劇,剩下我一個人就沒有去上課的衝動。之後的每天都有新的藉口讓我逃避課程。於是從頭到尾,我們只上過那唯一的「一日瑜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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