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
~2010年三月
從九個月長長的澳洲打工度假,到短暫的、跳躍般的21天東南亞行,我回到了台灣。第一次離家這麼久,返家的路程裡,我體會到所謂的「近鄉情怯」。
原以為應該變得陌生事物,反而因記憶太過清晰而令人驚慌。我沒有得到和其他人相同的病徵,沒有所謂「最想做的事。」;沒有忘記回家的路;沒有忘記房間的擺設;沒有忘記躺在自己床上的感覺;沒有忘記朋友的臉和曾經發生過的小事。
記憶好像曾經被猛然切斷一樣徒留懷念。卻又突然間被喚醒,彷彿經歷一場又長又真實的夢。當想念的事物突然出現在眼前時,反而有點手足無措。
原本擔心的是回國適應上的問題,現在卻因為一切太過熟悉而感到困惑。那實在是一種很奇怪的情緒反應,不知道旁人能理解多少。
我經常懷疑自己是否真正離開過。然而證據卻近在身邊。背了好久,有點骯髒的背包、一整張記憶卡的照片、新的朋友、晒黑和有點削瘦的身體、一時間難以轉換的語言……。
「我真的到過那些地方嗎?還是只是在夢裡?」
有時這樣想著,內心會莫名地隱隱作痛。
於是,我能夠輕易察覺周遭的改變。捷運路線圖有了新的排版;家裡的樓梯間少了一片磁磚;誰改變了髮型、胖了、瘦了,那些在生活中潛移默化的改變,唯有記憶發生斷層的人可以馬上發現。我的感官好像暫時變成靈敏的雷達,四處搜索被視為理所當然的蛛絲馬跡。有時我為了新發現而大驚小怪,對他人而言卻早已是習以為常的事。但至少,這也是我離開過的一份證據。
睡著,醒來,睡著,醒來。聖誕節和跨年我都自己過了,在情緒還沒整理好之前,實在無法用心與他人同樂。日子一天天過去,這種奇怪的症狀也隨時間慢慢消逝。
回到台灣有一項重要的任務:「說服家人讓我去澳洲第二年。」
在離開澳洲以前,曾經信誓旦旦地答應朋友一起回澳洲打工第二年。大概是貪圖一種豪爽的形象,我經常不禁意地答應別人一件很需要衝動的事。
然而回台以後,才發現這件事情有執行上的難度。在家人面前,突然間什麼都說不出口。好幾次拐彎抹角地暗示老爸,但他都不以為意,真令人心急。
東南亞的短暫旅程,讓我著迷上那種漫無目的背包旅行。雖然不是第一次獨自旅行,但那趟旅程對我而言卻非常重要。那是我第一次一本旅遊書也沒有,幾乎沒做功課,成功地來往好幾個國家。只需靠一張嘴巴跟厚臉皮(當然還有令人安心的預算),
就能暢行無阻。 不需設定鬧鐘,睡到自然醒再出門;玩累了把衣服丟散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先睡再說。
無拘無束,就是這種旅行方式最佳體現。簡直是至高無上的娛樂呀!
那段經歷在我內心沈澱出小小的成就感,變成下一段旅行的催化劑。
於是我開始天馬行空地在心中盤算下一段旅程的計畫。首先,我需要一筆旅費。如果能夠順利到澳洲打工第二年,旅費應該不成問題。再來,我需要選擇一條路線和一個前往的理由。
泰國的那段差點上當的經歷,我有點變態似地愛上了那種爾虞我詐、諜對諜的互動,那份刺激的感覺到現在還在我的身體裡流竄,還能隱約感受到那股熱度。
「印度!」好像有某個聲音在腦袋裡細語。
一直很想去印度看看。聽說那裡更多騙子,幾乎沒有背包客不上當,全身而退。又聽說那裡是背包客的聖地,
一生一定要嘗試過的背包旅行,或許是個值得挑戰的地方。於是我打開電腦,上網搜尋世界全圖,開始在地圖上想像著周遊列國,幻想出一條又一條的路線,每條路線都經過印度。越規劃越是興奮,有的路線甚至龐大到我自己都覺得難以實現,有時真希望有一個務實主義者把我從「旅行夢」中喚醒。
在成功說服家人以前,我的旅行計畫進度等於是零。終於,我開口了。
老爸覺得再去一次澳洲意義不大,如果是體驗的話一年就夠了。我曾試圖反駁,但又覺得他說的還算有理。況且只為了賺另一趟旅行的旅費而去,這個理由太過薄弱且卑微。
我的老爸雖然是個不善言詞的父親,卻很有自己的堅持。我能明白,他希望已經25歲的我能夠快點安定下來的用心。以致於我覺得要推翻他心中「反對我出門」的牆,簡直困難重重。何況我的計畫是去澳洲賺完錢,緊接著一段長程旅行,前前後後少說也要再一年以上的時間。老爸總是在我的長篇大論後,給與簡短或沉默的回應,令我無所適從。
如果旅行夢想沒有得到家人的支持,我也無法安心地離開,實在無法背負著牽掛和家人的擔心去旅行。沒有那種說走就走的浪子的性格,真是我的致命傷呀!。
後來我決定不去澳洲了,因為我也說服不了自己為了賺錢而再去一次。對不起了!被我背叛的朋友,幸好她能夠體諒。必須強調,下這種背信的決心真不簡單!
不去澳洲,我還是想去印度旅行,畢竟那才是我背後真正的目的,而這次換成了旅費的問題。澳洲打工度假第一年存到的錢,根本不夠支付我幻想中龐大的旅行藍圖。於是,我把焦點轉向思想比較開明的老媽。
某天坐在她車上,我大膽地開口請求:「媽,我要跟你借一筆不小的錢。」
「100萬嗎?」她竟然說出這麼驚人的數字!
「是10萬元
啦!」我有點汗顏。(按:最後我只借了五萬。)
然後她問都沒問嘛就答應了。
她說因為她相信我的決定。頓時覺得有點感動鼻酸,好想給她一個洋派的大擁抱。後來我告訴她我的旅行計畫,她叫我要玩就快點去!我懷疑她最近心情很好。
「借錢出國旅遊真是大逆不道!」雖然曾經這樣自我檢討著,但我保證回國後一定慢慢還給她。感覺自己好像快要為達成目的而不擇手段了。
解決旅費的問題以後,勝利女神好像因此站到我的這邊,老爸大概也對我連珠炮的攻擊有點疲乏。
某天在我們長達一個多小時的懇談後,我試圖緩和氣氛,用開玩笑的口吻說:「所以你肯讓我出國了嗎?」
「等你的計畫出來了,記得告訴我。」說完他就走出我的房門。
這是答應了的意思嗎?為什麼拋下一個如此曖昧的答案?
反正,就當做是答應了吧。過沒幾天,我告訴他我訂好去印度的機票了。
已經沒有回頭路了,突然間胃一緊縮,我慌張了起來。
時序即將進入夏季,再不出發,大概會在印度被熱死。
- Jul 06 Tue 2010 15:58
回到台灣以後的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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