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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罕薩的決定下得突然,主因是沒錢付房費了。我在山下的提款機前,每張提款卡試了又試,就是領不到半毛錢。除了這台提款機,若要取款必須到更熱鬧的吉爾吉特(Gilgit)去,單程需要三個小時,於是我想乾脆就離開罕薩,到下一個城市去吧。旅行有時不得不被變數牽著走,像有軌道一樣。

中巴公路之長,吉爾吉特仍埋藏在深山裡,只是緯度下降,氣溫明顯攀升,空氣悶熱黏膩。旅遊書裡告誡著這裡的治安不好,街上確實配置了荷槍實彈的警察,搞的風聲鶴唳。

 

對我來說吉爾吉特只是為取款而過境的城市,並無任何觀光的情緒。我在市區的提款機順利領了錢,和其他遊客在旅館裡偷偷摸摸用餐,每次齋戒中的當地人看著我吃飯,總覺得有些羞愧。這裡茶餘飯後的話題,不外乎彼此的路線規劃或巴基斯坦的旅遊情報,當大家討論到哪裡危險,哪些地方應該迴避時,我總會張大耳朵用心把消息記下來,聽多了,難免緊張兮兮。我寫了一張明信片給曾經來過巴基斯坦的朋友,信裡說:「真難想像妳也走過同樣的路,這地方非常友善,卻同時被一些危險的消息包圍,我覺得自己好像沒以前勇敢了。」這話是真的,因為那份緊張情緒直到我離開巴基斯坦都不曾消散,只是輕重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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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下午,旅館裡的日本青年陽太決定直奔伊斯蘭馬巴德。我們臨時結伴,挑了一輛費用低廉的小巴士,分別被分配到後輪隆起兩個座位。這趟22小時的車程中我們只能維持著躬腿的姿勢,隨時間拉長,雙腿漸漸由麻痺變成痠痛。曾聽說過有一種刑罰,是讓犯人保持同一個姿勢不動,用乳酸堆積的痛楚折磨人,當時我就是那種感覺。

 

所幸反覆出現的檢查哨成了我們雙腿的救贖,外籍旅客必須下車登記護照號碼。由於車內擠滿乘客,我們只好從車窗鑽出去,踩著輪胎上緣往下跳。每次跳下車,都覺得雙腳一陣癱軟,必須來回伸展兼用雙手按摩,疼痛感才得以紓緩。後來只要檢查哨現身,我和陽太便會露出「得救了」的表情,連其他乘客都知道替我們歡呼。

 

天色漸暗以後,塑膠袋的聲音窸窸窣窣地傳開,無須看錶便知道七點整開齋時間到了。忍耐整天的回教徒不約而同把食物放進嘴裡,隔壁的乘客遞給我棗乾,前面乘客遞給我餅乾,像校外教學一樣,每個人都準備了一袋乾糧,與其他乘客分享,我的手上頓時多出好多食物。

 

漫長黑夜取代了枯燥的風景,車子在顛簸的山路上疾駛,我像是失靈的GPS裝置,無法判斷自己身在何處。突然間遠山的輪廓被閃電照亮,我們正搖搖晃晃地向暴風雨衝去,劇烈的雨聲吵醒了所有人,道路轉眼間成了小溪,濕涼的空氣鑽進車窗和我的肺裡。我在閃電與雷聲中恍惚出神,腦裡浮現了過去旅行的片段,澳洲、尼泊爾、印度、寮國……,格外清晰真實。剛開始我以為那些畫面是沒來由的,後來才想起在那些地方都遭遇過暴風雨,記憶重疊又剝離。只是在這綿延無盡的路上,更具體了生命渺小的本質,一顆不長眼的落石、瞬間失靈的煞車系統或莽撞的泥流,就能輕易把我們帶到很遠的地方。


暴雨過後,車子在小村落的餐館前停下來,一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凌晨三點。大家趕在天亮前儲藏能量,好應付白天禁食的規定。我和陽太拖著疲憊的身子下車,走進人聲鼎沸的餐館裡,點了份像是台灣蛋餅的食物,雖然餓了一整天卻沒有食慾,只是無意識地把它放進嘴裡。

 

無數的檢查哨持續擾人清夢,直到天明。車子脫離山區後,似乎就宣告伊斯蘭馬巴德接近了。我看著路牌從30、20、10公里,逐步遞減,乘客一個個下車,最後只剩下我和陽太兩人。正確來說,我們的下車的地方是拉瓦品第(Rawalpindi),是伊斯蘭馬巴德被計畫建設成首都前的臨時首都,同時也是附近最大的轉運中心。陽太說:拉瓦品第像瓦拉納西一樣是個有趣的城市。於是我們倆決定落腳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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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瑞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