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清邁,2010年6月11日~2010年6月14日
聯絡清萊與清邁的車班頻繁,無論何時到車站都無需等待太久。車程大約只需三個鐘頭。
許多台灣人知道清邁這個地方,可能跟鄧麗君有關,就連住在隔壁的台灣姊弟檔(約40歲)都特地問我:「你去看鄧麗君生前住的飯店了嗎?」要不是他們提醒我,我還真忘了有這件事,當年鄧麗君就是在清邁氣喘發作而辭世的。我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跟老爸到清邁旅遊,好像確實有參觀鄧麗君飯店的行程,沒想到竟然成了觀光景點之一。
這是我第二次來到清邁,十多年前的記憶只留下一些片段,我對新舊城區之間那道高聳的土紅色城牆一點印象也沒有。唯一記得的大概只剩團體行程必遊的清邁夜市,因為那裡的紀念品十年不變,大象雕飾、樹皮筆記本、民族風娃娃、錫製水杯等,當時感興趣的東西現在看來都有些滑稽。沒有改變的還有那喧騰的氣氛,似乎比印象中更熱鬧一點。
我打了通電話給老爸,告訴他我又來到清邁夜市了,問他還記不記得這裡。他當然還記得,況且我真正的用意也不是為了喚醒他的記憶。
清邁夜市光是飲食廣場就比整個清萊夜市還大,千百種選擇令我眼花撩亂。熱炒區的火爐噴出陣陣火光,一道道熱騰騰的海鮮大餐被送出來,好想把巨大的蟹螯搶下來吃。
當天飲食廣場的中央架了一個巨型螢幕,原來正好是世足賽的第一天。天降細雨的緣故,大螢幕沒有成功聚集人潮。我雖然不特別著迷於足球(只有世足賽時會變成湊熱鬧的一月球迷),還是留下來與其他人一同歡呼。開幕戰是南非對墨西哥,兩支隊伍對我而言都很陌生,若沒有特別支持的一方,自然少了一點刺激的感覺,我在雨勢變得有點惱人時離去,沒把比賽看完。
往後的幾天,世界盃的狂熱延燒到泰國所有的觀光區,每間酒吧門口都寫著當日的轉播賽程,電視螢幕一間比一間大。無論白天或晚上,憑著酒吧突然爆出的歡呼聲,就知道某支隊伍又得分了。我喜歡世界盃引發的狂熱氣氛,帶來超越語言和國籍的凝聚力。
到了假日,更具張力的市集活動到來。由每週五的小市集拉開序幕,週六、日,更大型的市集在貫穿古城區中央的十字大路上展開,規模大概僅次曼谷的札都甲市集(Chatuchak Weekend Market)。舉辦市集時,車輛淨空,以十字路的中心點做切割,有組織地分成四個區域,工作人員以四個色系的Polo衫做區隔,除了方便管理,也能避免旅客暈頭轉向。市集裡新舊雜貨、手工商品、飲食攤位一應俱全,可惜我幾乎都帶不走。
人潮從黃昏到入夜漸漸湧現,除了旅客仍以當地居民為主。我花了一個多小時才走完四分之一,星期六逛不完,隔天我又興奮地再次報到。
這類型的市集,讓我想起小時候每週在家附近河堤旁的夜市,尤其炎炎夏日裡,逛夜市幾乎成了晚上最消暑的活動。那些攤販像巡迴演出的馬戲團,每天在不同地點擺攤,吸引街坊巷尾的人潮,成了小型嘉年華。可惜在台北幾乎看不見了,剩下士林、饒河街這類定點型的夜市,而不是叫不出名字的那種流動夜市。在清邁有機會再次體驗類似的氣氛,令我非常懷念。
如果把曼谷比喻為東京,那清邁就充當京都好了。比起曼谷的高度都市化,清邁整體而言保有悠閒寧靜,尤其穿過城牆進入舊城區後,車水馬龍都被隔絕在外。我喜歡舊城區多過新城區,所以每天離開旅館,雙腳便自動往古城區導航,區域裡的道路呈現棋盤格狀,我幾乎把每條都走過一遍,沿城郭繞了一圈。歷史悠久的寺廟錯落其中,查狄朗寺( Wat chedi Luang)巨大的佛塔遺跡令人印象深刻。
我在一間小寺廟駐足,深入小徑,後院別有洞天。一整座巨大的池塘開滿夏荷,荷葉鋪滿池面,閃爍綠悠悠的波光。大池塘中央有座小亭,兩位沙彌正在讀書,我走過和他們問好。兩人看上去都未滿二十,其中一位個性靦腆,另一位則相對大方,我和他聊了起來。
這位沙彌在為待會的英文課做準備。我借了他手上的教材,是一篇英語會話,標題為:在紅色卡車上(In a red truck.),情境是:動物園前,一位汗水淋漓的西方背包客在卡車上與一位和尚相遇。
我說:「不如我充當對話裡的背包客吧?」
沙彌點點頭,英語對話練習開始。
和尚:今天好熱呀!
西方背包客:是呀,我快融化了。你說英文!(驚訝貌)
和尚:是的,一點點。你從哪裡來呢?
(西方背包客來自美國的西雅圖,兩人順勢聊到微軟創始於西雅圖這件事,西方人很訝異和尚略懂電腦。)
唸到一半,我說:「等等,『chant』是什麼意思呀?」
沙彌說:「就是我們每天要做的事呀。」他示範了一次,我立即明白是誦經的意思。他接著念:我是個大學生,需要電腦協助例如,發送電子郵件、資料搜尋、做報告等。
西方人:和尚也能上大學嘛?我都不知道耶!
(和尚說明了自己在”全和尚”的大學念書,主修英文與佛學。接著兩人很八股地聊到英文的重要性,和尚說他想將英文學好然後出國傳道。兩人都認同傳道不是件容易的事。結束!)
我感到驚訝,但不是因為和尚上大學這件事,而是會話中的用字比想像中來地困難。眼前這位年輕沙彌的英語流利,發音感覺也下過苦心,我抱著幫助他練習的心態簡直是關公面前耍大刀了。
架在荷花池上的涼亭阻斷了炎夏的熱氣,我們在裡頭聊了許久,我向他請教有關冥想的訣竅。他認為冥想並非一味忽略旁騖,而是去抓住它們,經過判斷、認清後才放得下,否則相同的干擾只會反覆出現。我的腦袋裡浮現一件件東西落下的畫面,好像有點明白。
聽完,我笑著說:「嘿,我們現在就像課文一樣,你正在用英文傳道耶。」
和尚莞爾一笑。
「所以你應該也有電子信箱囉?」如果有,我就能將照片寄給他。
和尚指著荷花池旁的木屋說那是他們的宿舍,有電腦可以上網。我留下他的電子信箱,答應回國後寄照片給他。
原來課文也能如此真實,彷彿一篇預言,從踏進寺廟那一刻就落入預言裡。令我想到<紙牌的祕密>裡的情結。這本書,是我在澳洲打工度假時讀的。為了有一本能夠反覆咀嚼的書籍,我刻意挑了好讀的哲學故事。故事在說小男孩漢斯與父親前往哲學的故鄉希臘,找尋正在尋找自我的母親的歷程。旅途中,漢斯遇見了神祕的小矮人,得到了放大鏡並意外發現一本必須用放大鏡閱讀的小書,兩人邊旅行,小男孩邊用放大鏡閱讀小書,奇妙的是,故事情結和小書虛實交會,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力量牽引著兩人朝母親的方向,一步步揭開既定的宿命。整本書像部公路電影,頗具旅行感。
書中有句話我很喜歡:「看透命運的人必須承受命運的折磨。」經過這些日子的旅行,我覺得把它換成「看透旅行的人必須承受旅行的折磨。」或許也成立吧!
我向年輕沙彌告別,走出課文的預言。雖然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裡,但旅行總是茫茫未知卻又充滿驚喜,或許真有什麼力量在指引我前進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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