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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Haridwar的計畫底定以後,剩下的就是好好在瓦拉納西過日子。該怎麼形容這段喜怒交織的日子呢?我想到過瓦拉納西的人應該不難明白那種複雜的情緒。

 首先是我住的奇妙的Pusker Guest House(請參考「住進怪奇賓館」那篇。),這個姑且稱它是賓館的地方其實比較像民宅,而我和洋平像是來作客的。老房子裡大概住了有四個家庭,老老少少估計有20人以上。

 

下午最熱的時候,我習慣躲回賓館午休,但孩子們精力充沛地在屋裡跑來跑去,有時失控地哭鬧叫笑,讓我無法休息,最後我乾脆跟他們玩在一起。

老闆有個兒子叫做Pusker,也就是這間賓館的名字,他長得非常可愛,最喜歡在屋裡東藏西躲。不過令我印象最深的卻是老闆弟弟的三歲小孩,名字叫做Shiva也就是濕婆神的意思,很好記。Shiva雖然已經三歲卻還是在地上爬來爬去、講話也咿咿呀呀的, 看得出來Shiva跟其他孩子有些不同,或許是類似學習遲緩的情況,才讓他的行為還沒有三歲小孩該有的熟稔。Shiva喜歡爬到別人身上耍賴或爬進爬出把他的玩具丟得東一個西一個。大概是為了方便上廁所吧,他的身上總少一件褲子,唯一的短T-shirt遮不住第三點。我曾看過從天井天降甘霖,抬頭一看才發現是Shiva在噴灑童子尿。

Shiva還有個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就是會掏自己的小雞雞給大家看,其他孩子看見了就會搓揉他的雞雞,他則很享受被搓揉的當下,到底是誰教他這種奇怪的行為就不得而知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Shiva能夠理解這樣的動作所代表的意義……,唔,我不敢想了。

 Shiva的爸爸(也就是老闆的弟弟)非常疼愛Shiva,每次都要求我拿相機幫他的寶貝兒子拍照,但我不知道怎麼把大量的照片檔案分享給他,也不知道這些照片留在我的記憶卡要幹嘛,所以都會象徵性地留下幾張,其他就偷偷刪掉。有一次回到賓館,Shiva的臉上被畫上奇怪的妝,Shiva的爸爸又要求我幫Shiva拍幾張照,老實說,我覺得那裝扮太詭異了,實在無法理解哪裡可愛,但在其他家人的起鬨下,只好乖乖地猛按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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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電視桌下的Pusker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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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va濃妝艷抹登場)

 

還有一個我忘記叫什麼名字的女孩,他是老闆的女兒,年約八、九歲,也很喜歡拍照。他有一股早熟的氣質,每次我幫她拍照時總是架勢十足,瞬間流露出寶萊塢影星般的自信。我想她大概懷抱著明星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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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的寶萊塢女星)

 

 租下二樓的家庭裡的三兄弟中,最小的那個喜歡看板球轉播,晚上我和洋平在電視前湊熱鬧一起看比賽時,那男孩會像瘋子一樣在電視前激動亂叫,然後抓著我和洋平的手要我們一起為「孟買隊」加油。他會輪流叫我們喊:「Out!」,雖然

 

不懂規則,但跟著喊就覺得很有參與感。每次我喊都不中,但洋平喊「Out!」卻百發百中,這時男孩會興奮地發出「Oh my god!」的驚嘆,好像洋平是預言球賽的神。

 

我還記得剛到賓館的第二個下午,我被那三兄弟包圍著問東問西,其中一個耳朵上掛著耳機,我好奇地跟他借來聽聽,裡頭傳來的竟然是夏奇拉的動感舞曲,原來印度小孩喜歡聽這個呀!後來他們問我會不會唱台灣的歌,我想來想去竟然唱了「月亮代表我的心」,選這首歌真是失策,節奏好慢、越唱越乾,唱完之後他們也只是一副不感興趣的表情,當下真想死了算了

他們三人接著在我面前隨性地跳舞搖擺,我尷尬地加入又默默地淡出,這種熱情我實在學不來呀!為了逃離這越來越無法掌控的場面,我跑去找洋平避難。

 「你剛才唱歌了吧?」洋平問我。

「你聽到了?」房子開放式的天井設計果然隔音很差。

請讓我死了吧~~~。

 

 屋子裡還有數不清的孩子,偶爾早起時會看見他們穿制服要去上學的模樣,真是有夠生活化的。

 

 接下來介紹老闆,自從第一天被他舔過手背以後,我就想處處躲著這個人,不過每天晚上我們回到賓館以後,總會有人來敲我和洋平的門房,因為老闆要召見我們。

我和洋平默默上樓。他們一家子在屋裡吹著冷氣,電視裡播放著連續劇,籐製的大床上幾個孩子已經攤睡交疊成一團。我和洋平隨便就坐後,老闆便命令他的老婆或是傭人去拿宵夜和奶茶來給我們吃,一邊聊著當天發生的事。吃完以後,洋平會被叫去幫他按摩,我則擔心下一個會輪到我,趕緊閃到一旁跟其他人打成一片。感覺得出老闆很喜歡我們兩個,他不只一次告訴我們「小孩子都很喜歡我們」、「我們兩個都是好人。」之類的話,我不知道言下之意是什麼。唉伴君如伴虎,逢場作戲、笑笑就罷(笑)。

 其實老闆很關心我們,每次都叫我們到三樓的廁所洗澡,因為樓下的真的很髒。有時他會邀請我們一起吃早餐,便有機會看見他換上服務生的制服、肚子快把扣子撐爆,準備到附近的旅館上班的模樣。有時他會吩咐女主人準備我和洋平的晚餐,我喜歡女主人的手藝,而且在家裡可以吃得很飽,不過當然不是免費的。

老闆喜歡誇耀他是這一帶有頭有臉的人物,他說只要我們被欺負,報上他的名字就對了,但我們從來沒試過。他還喜歡教我們說印度髒話,並且親自示範講髒話該有的氣魄和力道,要我們學著講。但是印度話的發音很難,一覺醒來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老闆有個我和洋平都一致公認的漂亮老婆,喜歡穿連身洋裝勝過傳統服飾。她這個溫柔卻幹練的年輕女子,為什麼嫁給年紀相差這麼多的男人,我們沒有多問,不過看不出她有絲毫勉強,兩人有時挺甜蜜的。

 白天老闆不在時,我最常看見她在屋裡穿梭的身影,好像大事小事都得由她張羅。有天下午,她和大概是傭人的女子在屋裡做甜點心,我剛好醒來便跑去加入他們。

我一邊幫忙把風乾的椰肉削成粉末,一邊觀察他們製作甜點的過程。其中一位女子在爐上拌炒著像是黑芝麻的穀類。等香氣飄散出來,又加了糖、麵粉、動物油等材料(還有我磨碎的椰末),鍋子裡的東西漸漸黏和成一團,看到這裡我已經熱到滿身大汗地逃走了。

晚上那些甜點成了我們的點心,那是一種印度隨處可見的丸子甜點,芝麻和穀類的味道很濃,滋味有點像台式糕點,我還蠻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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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了幾天,我好慶幸當時選擇搬來這裡,否則也不會有這麼多與眾不同的體驗。漸漸習慣這裡的生活模式後,我開始疑神疑鬼地觀察著某件事情。

「洋平也聽過種姓制度吧?」某天我突然這樣問他。

「聽過呀!怎麼了嗎?」

「我覺得這個家裡存在著種姓制度喔。我經常在夜裡被外面在洗餐盤的聲響吵醒,這麼晚了還要洗餐盤你不覺得很奇怪嘛?」印度習慣用不鏽鋼餐盤,洗滌時容易發出鏘鏘鏘的聲音。


我緊接著說,「你有沒有印象總是固定某些人在做清潔打掃的工作,他們該不會就是種姓制度中的賤民呀?」雖然在甘地的反對下還有法律的改革後,種姓制度已經漸漸消失,但在社會上似乎仍扮演著重要功能。

確是有固定的幾個人在做某些粗活,不過比較像是幫傭或者是單純的男尊女卑、男主內女主外,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種姓制度,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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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北印度真是愈來越熱,夏天一旦開始,便一發不可收拾。白天出門給太陽咬,晚上睡覺被熱醒,於是老闆經常告訴我說,「太熱的話就把床墊搬到屋頂去睡覺吧。我們也經常這麼做喔!」 我們並沒有這麼做,倒是選了一個晚上到屋頂去看星星。

晚上10點多,附近好幾戶人家都已經熄燈,遠處泛著綠光的清真寺,隱約傳來唱頌可蘭經的音樂。我和洋平拿著手電筒引導視線,赤腳踏在水泥地上感受白天殘存的餘溫,夜裡的風並沒有特別涼爽,但吹來格外快意。瓦拉納西也算是個小城市了,光害的影響下只能看見稀疏的星光。

這時老闆也上來了,還有三兄弟的其中之一也出現了。老闆一見我們拿手電筒照來照去,便趕緊要我們關掉。他向我們解釋說:「因為在夜裡,很多人會在屋頂上做愛。如果你用光照他們,他們會生氣的。」聽完只有讓我更想打光展開搜索而已。

屋頂有種讓人放鬆的魔力,本想乾脆躺下來欣賞夜空時,卻發現地上好多猴子大便,猴子大概是把屋頂當做公廁所了吧。一想到黑暗處可能有人在猴屎中打得火熱,我不禁笑了出來。

 

有時候,我覺得這趟旅行像是追悼童年的一場儀式,已死的純真又原始的片刻總不禁意被喚醒。例如這個大家庭的生活方式,例如在街上走逛的牛、羊、猴、雞,例如擁擠的巴士內大家腿貼腿並坐著,例如厚臉皮的人很多、在意別人眼光的人很少,例如這個繽紛多彩又喧鬧失序的河畔,例如未開發的城市和未社會化的心智。瓦拉納西雖然混亂,我卻感覺這裡充滿溫度,在這裡藉由每天應接不暇的感官刺激,我意識到自己真正活著在這世界上,但願這並非旅行裡的短暫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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