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他處

莉妲之家雖然位在葉里溫火車站附近，實際上距市中心還有兩站地鐵，我把它當作散步路徑，其實只是想省下交通費和進出地鐵站的麻煩。地圖上相近的兩點還原比例後變成一小時的腳程，分不清沿途是歐式或者俄式風格，但風景頗庶民的，我經過公共澡堂的巷口、鮮花店、第一個地鐵站、排隊麵包店……，鮮少旅客願意這樣浪費時間，這是我創造的鐘點獨家。

文化的、藝術的、有情調的生活圍繞著市政廳擴張開來，城內城外兩個世界。我先後參觀了紀念碑、美術館，遊蕩於市政廳與歌劇院之間，舒適的溫度和陽光為心情加分。葉里溫是風雅的女人，她沒有提庇里斯的毛躁感，車不急駛，人不冷漠，物價也相對親切。一杯純度極高的熱可可僅需45元新台幣，鄰公園雅座、無線網路、禮貌的侍者。可可見底就再點一杯黑咖啡解膩，反正這樣的性價比在台北根本天方夜譚，不趁機享受實在有愧。

我盤算著找一天去聽歌劇，理由只是想做點在台北也提不起勁的事。付了咖啡的帳，到售票亭前排隊，可惜輪到我時截止售票了，櫃台裡體態豐腴的女士要我明天請早，我說我只想知道最近是否有歌劇上演。有，今天晚上，票已售罄，下個月才有。下個月啊！我已經在伊朗了吧。

當晚，歌劇開演前，我在入場處徘徊，期待著一絲奇蹟，黃牛？或者誰的邀約？然而兩者皆屬遐想，來欣賞歌劇的都是打扮端莊的雅士，而我身上穿著幾個月來反覆替換褪色的衣服，配上一條提庇里斯買的二手風褲，一身行頭只求輕便實用，天曉得旅行會有歌劇這首插曲。

進不了歌劇院，我改變計畫到共和廣場，那裡每晚上演馳名的聲光噴泉，以耳熟的交響曲搭配水舞表演，一演就是一小時。廣場上聚集了拍照留影的人潮，這樣的夜晚充滿熱度，即使冰冷的空氣毫不留情。

我很快找到與葉里溫共處的節奏，若真心喜歡一個地方，再多的重複也不計較。相同的散步路徑、咖啡店角落的位置、兩天一次的公共澡堂、與其他房客共用的柴米油鹽，旅行和生活彼此越界滲透。

韓國青年大榮入住以後，另一位中國女孩亦循線而來，莉妲之家從日本村變成小亞洲，不變的是和諧。這裡像家，猶如兒時過年歸鄉，出發時不甘情願，分別時離情依依。莉妲是大家長，她的兒女孫姪是我們叫不出名字的遠房。我們因為生活在一起而有了牽連，是旅館或青旅無法比擬的。

據說莉妲的生日快到了，我們私下談論著。消息的源頭無人知曉，大夥只是本能地把消息傳下去。

「聽說莉妲要生日了。」

「對啊，聽說是後天。」

「聽誰說的？」

「好像是莉妲的女兒。」

於是這件事被列在每個人心上的行事曆，當天，我們在附近的朝市買了許多食材以及迷你蛋糕，整天的行程即是準備一場生日宴，一切秘密張羅與行事。晚上，莉妲的家人和房客都到齊時，桌子也差不多擺滿了。結果，結果……

搞 錯 日 子 了！

「莉妲的生日是下個月阿。」她的女兒如是說。我們面面相覷，究竟是哪個空穴來的風，吹來這場美麗的錯誤。可是東西都準備了，當作是提前慶生好了。

莉妲，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