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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對自己的堅持感到莫名其妙,經常把一些不難的小事搞成只有唯一解似的,與其說是堅持,或許用固執來形容更加貼切。在蘭州車站前的大街,我固執地背著背包走進一間又一間招待所,又一間間碰壁,因為相信一定有招待所願意收留我,找到它之前將無法收拾這爛毛病,無論它對旅行是好是壞。

 

皇天不復固執人,我總算在離車站稍遠的地方找到一家不太醒目的招待所,雖然房間有點簡陋,床單飄出霉味,但願意收留我已經謝天謝地。放下行李後和趙同學一同吃了遲來的午餐,他便搭上往哈密的火車回家去了。

 

我住的是標間,價目表上最底下、最便宜的。標間的「標」大概指的是「標準」,但這標準其實沒個準則。那天晚上我發現公用廁所裡沒有淋浴間,於是跑去櫃檯詢問,櫃檯裡的大姊領著我回到公用廁所門口,指著洗手槽對我說:「洗澡可以在這邊洗。」

什麼?大剌剌在站水槽邊洗嗎?我不太相信,於是又問:「沒有淋浴間嗎?」

「單人間才帶衛浴,你住的是標間。」

「那其他住標間的人呢?他們怎麼洗澡?」

「就在這裡洗。」她朝水槽的方向戳了戳空氣,露出理所當然的模樣。

「大姊別鬧了,你們說好可以淋浴我才住進來的,我已經兩天沒洗澡了耶。」

 

對方停頓了幾秒,客氣依舊地回應我:「今天太多人洗澡了,熱水不上來。晚點等老闆走了再開淋浴間給你洗。」

原來有淋浴間呀!但為何需要如此偷偷摸摸?總之只能先回房再說,結果我等著等著睡著了。

 

隔天,沒洗澡進入第三天,我明明來到一個大城市,卻難得邋遢。這天櫃檯裡是另一位大姊,她又跟我解釋了一次標間沒帶衛浴的事,而我也發現廁所的水槽旁留了幾包用剩的洗髮乳,即便如此,我還是固執地想要沖個熱呼呼的澡。晚上十點後,昨夜當班的大姊見我又出現在櫃檯,便清楚我的來意。她拿了一把鑰匙,帶我來到公廁的最裡面的一扇門前,將鑰匙插進喇叭鎖生硬地轉動數次才把鎖解開,感覺這消失的密室般的淋浴間很久沒使用了,所幸熱水器功能正常,第二個晚上,我終於拿起蓮蓬頭爽快地沖去一身黏膩。

 

回想起來(扣除野外露營),這是旅行中第一次有得住卻沒得洗澡。這些遍佈在車站附近的招待所,大概是為候車或轉車的旅客短暫停留所設,而所謂標間只是單純休息的地方吧,有些長途旅客甚至省去洗澡的步驟,睡上一晚便離開了。這個被我視為怪現象的情況,無論對招待所經營者或匆匆過境的旅客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再次說明了入境隨俗的重要性。由於這個原因,我在蘭州只待了兩個晚上,因為不想不洗澡,更不想每次洗澡都必須麻煩他人好像在濫用特權。

 

蘭州這個城市除了遠近馳名的牛肉拉麵外,可謂單調平凡,選擇來這裡只因為它是甘肅省的起點,絲路上重要的樞紐城市,適合當做長途車程的中繼點。

 

其中一天下午,我為了親眼目睹黃河一個人走了好遠的路,雖然並沒有非看不可,但河、海與邊界之類用以地理劃分的代名詞總特別吸引我。黃河挾帶大量泥沙滾滾向蒙古奔流,她不愧其名地黃濁,黃成橘紅。我在這裡第一次看見傳說中的羊皮筏,也第一次親眼看見有人當街被搶。這天黃河邊的觀光客特別多,我走在中山鐵橋上,人群裡竄出一位矯健的青年掃過一陣風,隨後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吃力地追趕著,我看他連喊抓賊的力氣都沒了。遊客們停下腳步旁觀兩人追逐,直到他們消失在鐵橋的另一端才恢復流動,那一刻或許連河水都暫時停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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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在黃河對岸的白塔山上俯瞰整個蘭州市景時又想起了這件事,我打開背包確認隨身財物,它們還在。我假想倘若我是那只肥羊,大概也無法把扒手追回來吧,這事件像是刻意安排一般,間接警告了我旅行以來似乎不夠謹慎,或許是因為這裡是語言文字皆通的中國,我幾乎忘了自己正在旅行,也少了兩年前去印度那般戰戰兢兢,也或許這不是第一次長途旅行吧,使我自信地放鬆警戒。扒手事件提醒我這只是開始,往後的路還長,我認命地把背包轉到身前,提醒自己旅行也可是一場生存遊戲,隨時都有出局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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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瑞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