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擺城(Pai),2010年6月14日~2010年6月17日

   

至從離開印度來到東南亞,我在新加坡、越南、寮國、泰國都找不到一個值得長期停留的城鎮。或許是因為某些印度城鎮不全然為觀光而存在,而是為某種目的而存在吧。例如有人為了當義工去加爾各達、有人到瑞詩凱斯學瑜伽或到達蘭沙拉學靈修。即使不為任何目的前往的人,也不免被那樣的氣氛感染,或因結識朋友而停留。相較之下,東南亞確實少了類似的氣氛。

還有一個關鍵是,在印度移動太折騰了。每次想到要排隊買車票和搭破舊的巴士,懶散之神就自動上身。若剛好來到一個舒適且住宿便宜的地方,真的會想就這麼賴著不走。在東南亞,旅客們來去匆匆,整潔地搭上火車或巴士,還帶點優雅。

我再度移動,離開清邁,搭乘小巴士前往山中的小鎮擺城(Pai)。決定來到此地是因為一路上有太多人提及它的好。據說旺季時的擺城,是那些新嬉皮的避暑勝地,甚至有人拿它與曼谷的考山路相提並論,所以我決定來看看。

然而炎夏的觸角擴及山林以後,小鎮的朝氣也隨之蒸散。擺城的街道上人影三三兩兩,唯一的7-11要開不開。不算寬敞的道路像條蛇彎彎曲曲盤據在擺城,每走幾步就是一間酒吧、手工藝品店或咖啡店,整體氣氛懶洋洋的。部分店家來自在此長居的背包客一點一滴耕耘的成果,擺在在台灣會被自動冠上「文創」兩字的那種。這些人,在這樣的地方,做這些事,令我心生憧憬。

我以不可思議的便宜價格住進三晚只需500泰銖的獨棟木屋。每天晚上必須穿過一個花香芬芳的中庭摸黑回房,總有各種的巨大昆蟲在房門口迎接我。

P1200062.jpg

老實說我已經厭倦到處的的背包客街都長得一模一樣,無緣看到傳說中熱鬧的景象反而令我鬆一口氣。這樣緩慢有懶散的步調,更適合遍處綠蔭的擺城。

只是此刻我的心情像這淡季的小鎮一樣空空蕩蕩。一個人在這幾近無人之境閒晃著,美其名是悠閒,說穿了有點寂寞。我突然懷念起旅程中遇見的朋友,不知大家現在流浪到哪裡去了?想著想著,不覺沮喪了起來。

 

隔天醒來,我的頭髮翹地飛高,鎮上有一間理髮店,男士理髮只要30泰銖。我猶豫著要不要冒著無法溝通的風險,把三千煩惱絲給剪了,或許就能換來心理上的清爽。但又想到再撐幾天就能回國剪髮,難以下定決心。最後我看見一位男士帥氣地走出來,終於還是忍不住踏進去了。

我坐在理髮椅上,和身後的男理髮師用英文單字溝通,同時把相機裡的舊照片秀給他看,說:「Like this ! Please!」。

他點點頭,開始揮舞剪刀。

十分鐘後,我好想哭,好後悔自己十分鐘前的衝動。對著鏡子我努力擠出一點笑容,用「自己頭髮還是會長出來啦!」、「在泰國這樣子才帥啦!」之類的鬼話安慰自己,付了30泰銖默默離開。

P1200060.JPG

 

當天下午我頂著清涼的頭到車行租了輛機車,配合地圖到處亂騎。先去了西北邊的中國村,是那種用各式中國元素東拼西湊而成的村落,春聯用繁體中文寫的,佈告卻是簡體中文,家家戶戶掛著燈籠,村人銷售茶產品。淡季的影子在此更為強烈,我這個難得光顧的客人像幽靈般被一再忽略。

離開中國村,我騎到山的北面,據說山裡有道瀑布。我在入口處停車,往小徑裡走。大約半個鐘頭後,眼看無路的荒煙蔓草中出現一間小餐飲店。餐飲店的主人告訴我,若要前往瀑布必須溯溪而上,來回大約三個小時。我根本沒有溯溪的心理準備,但還是試著走了一段。溪水不深,昆蟲在石縫間跳來跳去,雙腳一直浸泡在未知的溪水中讓我越發不安,覺得再走下去有點危險,最後還是放棄了。

P1200070.JPG

P1200072.JPG

 

回到小徑入口,我繼續騎,經過兩個大象營。一位西方人突然騎著大象出現(當然象伕也在),山路明明很窄卻硬是塞了一頭大象,畫面很不協調。我實在不懂騎在大象身上究竟為了什麼,拍拍照就閃人。

順遊路線等於是繞了擺城一圈,我來到另一邊,經過二戰橋及峽谷,四處皆空無一人,我奢侈地獨佔整片風景。回程的路上我開始唱歌自娛,反正唱再大聲也沒人聽見。明明在山裡,我卻唱著陳建年的「海洋」,唱著唱著,心情似乎像海一樣變地開闊。

P1200083.JPG

 

P1200084.JPG
 

 

白天的擺城雖然像個空城,但到了晚上,僅剩的遊客紛紛出沒,為了世足賽聚集在酒吧裡。幸好有世足賽填補無聊的夜晚,只需點一杯啤酒或不算昂貴的套餐,就能享受大螢幕加高畫質的精采賽事。酒酣耳熱之際,氣氛高漲,觀眾的情緒跟著比賽起起伏伏,時而歡呼,時而嘆氣。只要某一方得分,我和隔壁的澳洲人就拿起酒杯慶祝,酒喝完了就再點一杯。中場休息時間,駐唱歌手串場,唱著耳熟能詳的西洋歌曲,微醺的旅客跟著節奏隨意搖擺。

多麼美好的夜晚呀!我想。如果每個晚上都像這樣,再旅行個一年也不成問題。只是比賽一結束,美夢便硬生生被切斷了,人潮散去,徒留空虛。

 

我喜歡擺城的慵懶,卻難逃陷入閒到發慌的窘境。雖然只待了三天,感受上卻遠比三天還長。第四天傍晚,我搭乘小巴士下山,司機魯莽地在山路奔馳,過彎煞車的方式令人胃腸翻攪。不單是我,好幾位乘客的臉色都變得慘白。一位西方人見狀不對,趕緊叫司機停車。大概有一半的人衝去吐了,剩下的人也一臉得救的表情。我把剛喝的印度奶茶全部歸還大地,喉頭殘存辛香料的餘味。

回到清邁時,暈車尚未恢復,我又接續搭上另一輛巴士連夜南下曼谷。

如果沒有意外,這將是旅行中最後一次的夜車。隨著旅行即將結束,很多經驗都將暫時成為最後一次。我望著窗外,等間距的路燈一盞盞快速閃過,除此外沒有多餘燈火的干擾。窗外的星空格外清晰,整片天空彷彿顯影中的照片,看越久,越多星光浮現。

 

清晨六點,巴士停在一條大馬路旁,我認得這裡,再走幾分鐘就是著名的考山路。一旁等待已久的嘟嘟車司機湧上來,我無意間聽見旁邊的西方人和司機的對話。

「嘿!你要去哪裡?」嘟嘟車司機問。

「去考山路。」西方人回答。

「Ok!OK! 50泰銖就好,上車吧!」

明明考山路就在旁邊阿,我確信。雖然很想戳破司機的謊言,又覺得壞了別人生意不好。只好眼睜睜看著那位西方人上車,嘟嘟車往考山路的反方向駛去。

後來,我在考山路的尾巴,正巧撞見那位西方人下車,司機想必在外圍繞了一圈,假裝開了好一段路才來到這裡,這場交易和平落幕,賓主盡歡。司機賺到了錢,西方人覺得自己省了腳程。沒有破壞那場騙局是正確的選擇。

 

我心想,曼谷沒變,這就是曼谷阿。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張瑞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4)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