寮國,龍波邦(Lung Probang),2010年6月5日~2010年6月8日

   

結束整日的泛舟狂歡,隔日一早,當我想要睜開雙眼,卻發現右眼睜不開。我直覺地用手揉它,觸碰到沾黏在睫毛外的細碎粉末,是眼睛發炎的症狀。清醒後才發覺眼睛好痛,是那種眼壓爆衝,隨時會把眼球撐炸的不適感,伴隨著些許灼熱與畏光。原本我想放著不管,暫時用食鹽水緩衝一下,不過Miller說我的眼睛很紅,最好還是先看醫生。

民宿的老闆順路用他的摩托車載著我到附近的藥房,向藥房老闆解釋過病情並確認我知道怎麼走回民宿後,便騎車去小吃店上班。

果然是細菌性的發炎,來源想必是昨天的河水。我買了一瓶眼藥水,每四到六小時需點一次。拿了藥水,邊走邊擔憂著眼睛的事,一回神,道路兩旁已是雜樹草原。

我迷路了,卻不知該如何問路,壓根兒連民宿的名字都沒記住,身上除了錢包什麼也沒有。若再遲些回去,將面臨趕不上巴士的命運,而且Miller還在民宿等著。我有點慌張,開始奔跑,邊跑邊覺得右眼要滾出來了。

幸好我發揮急中生智的本能,估計這麼小的村落,居民應該彼此認識吧,我依照原路跑回剛才的藥房,告訴老闆說:「我迷路了,不知該怎麼回去民宿。」我的猜測果然是對的,藥房老闆和民宿老闆認識,而且知道民宿的位置。太好了!得救了!我拿了藥房老闆的手繪地圖,衝刺回到民宿。

 

 

前往龍波邦的車程幾乎全是上坡路段,巴士龜速如常,230公里公足足開了八小時,夠我點兩次眼藥水。坐在前座名叫夏子的日本女生說:「我先下去散步一下,搞不好比你們快到龍波邦喔。」我苦笑,這個速度就算跳車也不至於因慣性而跌倒,請便吧!

 

在龍波邦的這三天,眼疾的事情不斷困擾著我。

首先是抵達的當天下午,因為太在意眼藥水是否奏效而使我思緒分神,下車時竟把帽子和剛買的一整串土司留在巴士置物架上,轉搭嘟嘟車才發現,為時已晚。讓我覺得愚蠢的是,買那串土司時我還跟夏子誇口這價格難得,可先買起來囤著,聽我這麼一說夏子也跟著買了,最後我的卻留在車上,好恨!

可喜可賀的是,眼藥水起了作用,右眼的血紅色逐漸褪去,但一切高興地太早,這次換左眼出現了紅腫搔癢的症狀,發炎悄悄地轉移到另一眼去了。

 

在龍波邦的第一個清晨我起了個大早,隔壁床的Miller怎麼叫都叫不醒,我只好獨自出門到街上看和尚化緣。微亮的淡藍天色中,走來一列身著橘紅色袈裟的和尚,有老有少。參與布施的人跪在路旁,和尚托缽沿街領取新鮮蔬果或黏米飯,是他們每天的食物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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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緣隊伍離開後,人群散去。我嗅著熱鬧的氣味來到附近的朝市,是個以十字巷道為據點的市集,兩側攤販並列,從巷頭延伸到巷尾,各式生活雜貨、肉類、蔬果皆售。出沒市集的人以當地居民為主,剩下都百分之九十都是剛看完化緣的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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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著湄公河繼續走,花了點時間把所有寺廟瀏覽一遍。龍波邦過去曾為瀾滄王朝定都之處,後來又經歷法國殖民,留下一些王宮遺址和法式風格的屋房,兩種風格都很適合這柔美、恬靜、精巧的山區,以含蓄的姿態隱身在這片高原。

 

回到旅館以後,Miller已經起床,他見到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指著自己的眼睛說:「你看,我的眼睛也發炎了。」

天呀!是我傳染給他的嗎?這東西到底是倚靠什麼媒介傳染的,空氣?接觸過的東西?病菌先是從我的右眼搬到左眼去住,接著又跑進別人的眼睛。不過也可能是他眼中的病菌潛伏至今才發作。雖然未必是我的問題,我卻感到歉疚。無論如何,Miller決定先去藥房買藥。

住在同間旅館的夏子也醒來了,我告訴她千萬別靠近我,這東西可能會傳染。不過她維持一貫少根筋的風格,把我的警告當耳邊風。

說到夏子,其實我們在旺陽就見過面了,那天找住宿四處吃閉門羹時,就曾在某間旅館彼此打過照面,後來又搭上同一般巴士來到龍波邦。她是一位大剌剌的女生,嚴格來說應該稱作女人,畢竟已經30歲了。外表雖然嬌小可愛,其實內心同時住著歐巴桑和搞笑藝人。夏子的英文爛到令人投降,逼得我只好用破日文和她溝通。我很喜歡和相處的原因之一,是因為和她交談時無需在意日本人曖昧的語法,通常我們有話直說,相互調侃。她是我唯一敢真心用日文笑她「バカ(笨蛋」的日本人。

 

下午,一群散落在龍波邦的亞洲人,集成了一個小旅行團,除了我、Miller、夏子還有一組帶著媽媽自助旅行的母子檔。我們搭乘小巴士到一小時車程外的「關西瀑布」,因為眼疾的關係,我連水都不敢碰。獨自脫隊離開,遵循指標尋找傳說中瀑布的源頭。我沿著瀑布旁的小徑登高,爬地氣喘如牛,終於來到瀑布頂端的崖面,然而源頭竟然只是荒煙蔓草裡的一攤……積水。失望之餘,我發現和我做相同蠢事的人還不少,才感到稍稍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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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市區的路上,Miller突然宣布要在今天離開龍波邦,這決定令我錯愕。擔心他的眼疾之餘,我更在意他是否因為眼疾而生悶氣。不過既然他都決定了,也只能尊重。聚散離合嘛!旅行便飯。

 

夏季的午後陣雨總讓人措手不及,來寮國的這些日子幾乎天天下雨,這天也不例外。雨後,夏子與我站在旅館門口向嘟嘟車裡的Miller道別。我回到房間裡,發現空著的那張床留下一頂斗笠,是Miller在越南的得意戰利品。糟糕!這次換Miller忘記東西了,我趕緊衝下樓找夏子商量,決定一起送帽子去巴士站。

需要嘟嘟車的時候,連個影子都沒有,好不容易逮到一輛,出價又太高。我們邊裝可憐邊議價,把送帽子的感人情操都搬出來。

在嘟嘟車上,夏子說:「待會我們若無其事地走到Miller旁邊,假裝我們要跟他一起離開。」這麼爛的點子虧她說得出來。

巴士站比想像中遠,20分鐘過去,天色漸漸黑了,我們轉進一個廣場,遠遠看見Miller在候車亭休息,背對著我們。夏子的得意之情溢於言表,我們躡手躡腳來到Miller身旁,他看見我們驚訝地說:「你們怎麼來了?」

夏子說:「我們太想你了,決定跟你一起離開。」

果然不只我覺得這玩笑很爛,Miller一下就拆穿了。於是我拿出藏在身後的越南斗笠對他說:「你忘了這個。」Miller並沒有特別訝異,因為他在半路就發現了,只是覺得為了斗笠繞回來太費事。不過我們特地送斗笠到車站,令他非常感動。他的眼睛紅紅的,不過應該是發炎的緣故。無論如何,在最後總算是為他做了一件事。

Miller搭上巴士,雖然不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還是特地跨過身旁的乘客,一直向我們揮手,並指著手上的斗笠,用誇張的口型說著謝謝。

 

隔天的同一時間,我和夏子再次出現在巴士站,這次換我們要離開了。夏子將前往寮國北邊的山城造訪少數民族,是她到寮國的主要目的。我同樣向北,不過是往寮國與泰國的邊境---會賽(Huay Xai)。我們有一段路程是重疊的,可作伴搭夜車離開。

至於眼疾呢?我照著對付右眼的作法按時幫發炎的左眼點上藥水,左眼就漸漸康復了,只是發炎再次轉移到右眼。寮國的細菌實在幽默,簡直把我的雙眼當做兩塊永續經營的耕地,一塊休耕時,就在另一塊耕作。這次我決定兩邊同時施藥,防患於未然。果然在眼藥水一滴不剩的之後,雙眼都復原了。再度睜開雙眼,眼前是一個渡口,我來到會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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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瑞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7)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