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網路上訂了兩張廉價航空的機票。一張是從台北飛到吉隆坡,另一張從吉隆坡轉機飛往印度加爾各達(Kolkata)。訂完機票到出發之間,有一個多月的緩衝期。

一開始非常積極地東奔西走。先去基隆路上的印度在台辦事處辦印度簽證,一個星期後,我的護照上就多了一張簽證貼紙,效期六個月,多次進出。趁著泰國簽證免費的優惠,也跑去人擠人辦了泰簽,台灣遊客真的好愛去泰國呀!然後,為了增加路線的彈性,我連台胞證都辦好了,心想有機會的話也能去中國的西藏或雲南一帶看看。

積極地處理完一些必備的證件以後,懶惰的心態開始腐蝕我的行動力。

買了一本日本文翻譯成中文的印度旅遊書,只有剛拿到時覺得新鮮翻了幾頁,後來就一直被冷落在書桌的一角。每次藉口到書店想查查最新的旅遊資訊,看著看著就被落地窗灑進來的陽光溫柔地催眠了。

一位曾經去過印度的朋友爽快地告訴我,上路前上網把印度的騙術都閱讀一遍就可以出發了。我堅信著前輩的話,把它當作我懶惰的最佳藉口。這就是所謂的不見棺材不掉淚吧!
也不是真的什麼都沒有準備。只是過去自助旅遊京都的經驗告訴我,把功課做得越完善,驚喜度越低、在乎越多,限制反而更多。當時曾經為了某間人氣餐飲店在烈日下走了好長的路,等找到了以後,食慾也沒了。後來我就告訴自己絕不再做如此愚蠢的事。

我比較需要的是長程旅行的心理建設。於是拿起書櫃裡看過的遊記重新閱讀,試圖在書裡找到一點勇氣和值得學習的價值觀。其中我最喜歡、也影響我最深的,是日本作家澤木耕太郎的<深夜特急>。內容講述作者和朋友打賭,從印度一路搭乘巴士到英國倫敦,然後發電報回國的貧窮背包旅行。雖然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作品,現在讀來依然生動有趣。當我第一次幾乎費寢忘食地看完它時,覺得書本彷彿有難以抗拒的魔力,正閃耀著光芒,難怪日本有人稱它是「背包的旅行聖經」(那作者應該就是背包宗師了吧!)。一位日本的友人告訴我,日本的背包客也大多是受到澤木先生的影響而背著行囊飛出日本,這點我毫不懷疑,因為我也是深受毒害的成癮者之一。


再度翻開台灣作家謝旺霖的<轉山>。把覺得最精采的「自序」部分又看了一遍。本書是作者得到林懷明先生「流浪者計畫」的補助,從四川騎單車進西藏的艱苦記錄。第一次在書店看見這本書時,我還是個剛入伍的大頭兵。在那段心靈需要撫慰的日子裡,作者追尋自我的剛毅精神深深打動了我。還記得當時我拿著這本書,向同梯的弟兄宣揚著退伍後的旅行夢,當時大概沒有多少人把它當作一回事。

隨著出發時間越來越近,我心中慌張的程度節節攀升。網路論壇裡儲存著好龐大的資訊,好像操縱滑鼠遊走在一個虛擬的迷宮裡,一恍神就忘記自己身在何處。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點選一些聳動的標題,看完後又被大家有驚無險的經歷嚇得反胃。獨自到印度旅遊果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呀!我有點後悔當時自己為什麼這麼逞強。現在的我彷彿被推置在懸崖邊,唯有一鼓作氣跳下去了。

我還把尼泊爾的資訊也查了一下。在作功課之前,連尼泊爾的輪廓都勾不出來,只覺得這個名字很酷,去過很好拿來說嘴。後來才發現大家去尼泊爾幾乎也都去了登山健行,因為尼泊爾的北側被喜瑪拉雅山群環繞著。原本只是單純覺得既然都在印度附近,就順便去看看,發現尼泊爾風行這麼戶外風的活動令我有些意外。這種看似高難度的戶外活動,獨自行走不曉得有沒有危險性,這點令我有些在意,索性當個好孩子認真地搜尋起資訊來。

某個深夜裡,在網路上,我機械式地按著滑鼠。把有關印度騙術的文章從頭到尾看完了。看著各種莫名其妙的騙術都發生過,不禁例我瞠目結舌。好像印度的騙術是有生命的,是印度 騙子的高等寵物,牠們會繁衍、產生適性、然後再進化。等我抵達印度,應該又誕生新的騙術來啃食我。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踏著前人的屍體,從中領悟自我的獨門防身守則。

當天晚上入睡以後,夢見自己在印度的街上被陌生人跟蹤,在擁擠的街上我只是快步地走著想快點甩掉他。我被嚇醒了,後來到底發生什麼是全都忘了。

原來在做功課的過程中,腦袋裡已經建設起一個小小的印度。難怪有人說,「在行前準備時,你早已經旅遊數次」,我不能同意更多。

除此之外,有關印度的衛生及安全,也有一系列可怕的討論串。尤其是讓大家幾乎拉到脫水的急性腹瀉,是我最最最擔心的問題。我的腸胃非常脆弱,在台灣常常吃完就拉,醫師告訴我這叫做「大腸急躁症」。出發前我到西藥去想買點腹瀉用的藥,我拿起其中一種走到櫃檯結帳,請教藥師到印度應該吃什麼腹瀉的藥。她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好像我是要奔赴戰地的記者(拜託,別這種反應,我這幾天已經夠緊繃了。),馬上換了另外一盒藥給我,我想那是更強效的處方。

有點後悔看那些網路文章,現在我已經沒有辦法收拾那些緊張的情緒,什麼印度料理、印度文化、印度教,完全都不是我關注重點了。到底為什麼如此犯賤,這樣自我恐嚇呢?

終於,出發的日子接近了。我把最近疲於奔命準備的必備物裝進大背包裡,
兩件丟了也不可惜的短袖上衣、一件長袖薄襯衫、當兵的耐磨迷彩酷、和一件易乾的尼龍褲、短褲兩件、充電器、盥洗用具、藥物,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其中包括原本已經要被我放棄,但因老爸的勸說下又被塞回去的羽絨睡袋。雖然一心想挑戰極輕便的行李,但在瞻前顧後、什麼都難以割捨的情況下,最後還是超過預期的10公斤。我一直說服自己,會用到的、會用到的,帶著準沒錯!

出發的當天,老爸問我這趟要去多久,我隨便回答:「兩個月吧!」,其實我不知道要去多久,因為回程機票根本就還沒有買。只覺得這個答案好像挺令人安心又可信的。

我獨自一個人搭捷運轉高鐵又搭上接駁巴士到機場去。儘管心裡忐忑不安,也只有鼓起勇氣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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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瑞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